秋露深重,已經巳時三刻,山裡依然薄霧缭繞,加之人煙稀少,望着靜谧幽遠的林子,總覺着有些駭人。
江雲在村裡生活慣了,乍然搬到山裡還有些不适,顧清遠在的時候還好,如今隻剩了他一個人,不免覺着四周空蕩蕩的。
左右無事,喝了藥後,想着熟悉熟悉環境,便圍着院子四處轉了轉。二灰似是得了顧清遠的教訓,見了他雖不親近,卻也沒了戒備,此時吃飽了,正懶懶的趴着。倒是大黑,一直緊緊的跟着他,像是得了指令似的。
江雲伸手揉了一把狗頭,觸感出奇的好,大黑雖是獵犬,性格卻格外溫順,許是已經把他當做家裡人了,任他動手動腳也不惱。
一人一犬玩鬧了一會兒,日頭慢慢起來了,他給大黑和二灰添了水,才細細的打量着院裡。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不都敢相信在大山裡,能建起這麼大的院子。除了他們所住的三間正屋外,前院還有一間竈房和一間柴房,雖不算太大,但收拾的都很幹淨,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江雲把竈台擦洗了一遍,将鍋裡的雞湯轉到泥爐上溫着,見實在沒有什麼可幹的活兒,才回了屋。
他将東屋和堂屋都打掃了一遍,目光轉向西屋時,眸中多了幾分猶豫。昨夜兩人并未宿在一處,顧清遠獨自歇在西屋,如今人不在家,他貿然進去怕不太好。
遲疑一番,還是将手放在了門環上,山裡最不缺的就是木頭,即便是屋裡的門,用的也是上好的木料,堅固厚實,随着門扉輕啟,門軸發出了一聲深沉的吱嘎聲。
他小心翼翼的将門打開,一抹淺淡的光線從屋外滲入,與門内的暗淡交織,還帶着一股潮氣。看情形,這屋裡該是許久沒住過人了,連窗棂上都纏了密密麻麻的蛛網,壓根沒有能供人休息的地方。牆角随意堆着些打獵的器具,隻有靠窗的位置,放着兩個老樹樁,上面搭着一張木闆,想來顧清遠昨夜就是在這休息的。
老樹樁很矮,距離地面都不到三寸,木闆又窄,加上老樹樁根本不平,人已坐上去,便嘎吱作響,搖搖晃晃,也不知顧清遠昨夜是怎樣将就的。
江雲心裡十分過意不去,複雜的情緒中,夾雜着連他自己都未曾發現的心疼。
顧清遠與他有救命之恩,不僅是在湍流的河裡救了他,更是在他最絕望狼狽的時候,接納了他。西屋本就陰冷,又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實在是不适合住人。再說他們已成夫妻,同榻而眠也是應當的,更何況男人還對他這般好。
将兩床被褥分别放好,饒是屋裡隻有自己一人,江雲還是忍不住紅了雙頰,好一會兒臉上的熱度才慢慢散了。
山裡本就清淨,除了偶爾有鳥鳴聲,忽遠忽近的傳來,便沒有别的聲響了。幸好他性子安靜,一個人幹起活兒來,反倒更自在些。
時間一晃而過,眨眼就到了中午,他将西屋整個收拾了一遍,就連積在窗棂上的蛛網也清理了。許是昨日落水受涼還未好全,動作稍微大些就止不住咳嗽,等都收拾好,裡衣已然被汗水浸濕。
家中隻有他一人,顧清遠臨走時交代過,中午回不來,江雲也沒再生火,泥爐上的雞湯還溫熱,他成了一小碗,又掰了半個饅頭,草草的解決了午飯。
鍋裡有煮好的棒骨,他學着顧清遠的樣子,将骨頭分别放進兩個食盆裡,澆上一勺湯,又掰了兩個饅頭,端給大黑和二灰。二灰原本對他愛答不理,見了吃的,破天荒的沖着他搖了搖尾巴。
江雲大着膽子,揉了一把狗頭,才心滿意足的回屋,原本隻想靠在床邊小憩一會兒,不知怎麼就睡着了。
再一睜眼,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想着顧清遠該回來了,他急忙起身,連燈都顧不的點,便匆匆向門外奔去。他跑的急,院裡又漆黑一片,加之剛睡醒還有些迷糊,腳下一個踉跄,險些摔倒。
江雲驚呼出聲,原本做好了摔跤的準備,不料卻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小心些。”顧清遠回來後,見院裡十分安靜,料想江雲是睡着呢,昨夜本就沒休息好,人還病着,也合該多歇歇。他放輕了動作,在江雲額上拭了拭,見沒有發熱,便又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
他長年在山裡讨生活,耳目極佳,在竈房裡便聽見屋裡有了動靜,忙迎了出來,見人腳下虛浮,幾欲跌倒,他忙上前,将人攬住。
許是江雲太過纖瘦,顧清遠隻覺得懷裡人輕飄飄的,一點兒分量都沒有,腰肢更是細的仿佛一用力就會折斷。
兩人貼的極盡,呼吸交織在一起,不知怎麼的,顧清遠心裡竟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本能的貼近了些,雙唇擦過江雲的臉頰,察覺到懷裡人瞬間的僵硬,又慢慢的松了手。
江雲能清晰的感覺到雙頰燒了起來,連帶着耳後都是一片滾燙,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沒說出一句整話。
“先吃飯吧。”顧清遠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有些有些尴尬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