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犬不同于村裡那些看家的家犬,體型要大上不少,幾乎與一頭狼不相上下。月光映照下,它那對鋒利的獠牙,閃爍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宛如兩把出鞘的利劍,随時準備撕碎獵物。
低沉而有力的咆哮聲,在寂靜的夜裡更顯瘆人,江雲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吓得本能的往顧清遠身後躲,雙手還下意識的抓着男人的胳膊。
“去!”顧清遠呵斥了一聲,擡腳在灰白犬身上踹了一覺,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輕輕拍了拍那雙緊緊抓着他的手,“别怕,沒事。”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就像冬日裡的一縷陽光,穿透了寒冷的夜幕,照進了江雲的心裡。讓人一瞬間安定起來。
平日裡,顧清遠養狗很是舍得,因着是打獵用的獵犬,幾乎日日都喂肉,也鮮少打罵。今日灰白犬挨了教訓,夾着尾巴嗚嗚低叫着跑開,遠遠的瞧着這邊,帶着可憐樣。
“先進屋,今天太晚了,我給你煮碗面,明天我再帶你在附近轉轉。”顧清遠從沒同人這般親近過,見江雲抓着他的手還沒有松開,輕咳了兩聲。
夜風寒涼,直到進了屋,江雲才覺得臉上的熱度降了些。屋裡的擺設很簡單,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個木箱子,就再沒有其他的家具,看的出屋子的主人生活很清簡。
床上隻有一床被褥,觸手還帶着潮氣,想來是山裡露水重,沒有及時晾曬的關系。
看這屋裡屋外,想來顧清遠的日子也不容易,又平白遇見了這檔子事兒,也不知賠給他那黑心哥嫂多少銀子,說不準連家底兒都掏空了。
鎮上的醫館向來不便宜,他落水病了這一場,想來也沒少花銀子。這麼想着,心裡更加過意不去。
顧清遠進屋時,見江雲神色不好,還以為他身體不适,眉頭不覺緊了緊。大夫所言,江雲本就體弱,今日落水又傷了肺腑,若是調養不當,再受了風寒,怕是會落下病根,日後一旦天氣不好,難免咳嗦不止。
“先吃飯吧,我去燒水。”竈房裡還煮着藥,怕江雲不自在,顧清遠也沒多耽擱,放下面之後就出了屋。
幾乎是一日都沒有進食,聞見食物的香氣,江雲不自覺咽了咽口水。面湯濃郁,碗中還卧着一顆金黃的煎蛋,蛋白邊緣微微焦黃,透着煎炸物獨有的香氣。
鄉下人日子不寬裕,雖說這幾年并無災禍,莊稼收成也算是可以,村裡人的吃食兒卻還是以雜面饅頭、餅子為主。
便是他在江家,也隻有年節才會做上一頓餃子,或是饅頭,多半也是進了他哥和小侄子的口中。他一個小哥兒,自是吃不上這麼好的東西。
顧清遠是個好人,一個人過活兒,日子也不容容易,想來是把家中不多的面粉全都用了。白日裡下河救人,又背着他走了這麼遠的路,一番折騰下來,定然也沒顧上吃飯,他也不能隻顧自己。
當顧清遠再次進屋時,見桌上的碗中還有大半的面條,上面的煎蛋也沒動,還以為江雲是食欲不佳,沾不了油星。他一個人生活久了,自認為做飯的手藝還算不錯,也沒往别處想。拿起碗,準備出去的時候,卻被叫住了。
“你······我·····你也沒吃飯吧,面我沒有亂動,我用碗挑出來吃的,你·····你别嫌棄,剩下的給你吃。”
聞言,顧清遠有一瞬間的錯愣,随後唇邊蕩起一抹笑,笑意很淺,轉瞬即散,卻恰巧落入江雲眸中。
“我吃過了,你吃吧,不夠還有。若是吃不下了,就隻把雞蛋吃了。”
江雲見男人言語不似作假,才端起碗,咬了一口雞蛋。似是味道很好,一對小小的梨渦隐隐露出,瞧着乖乖軟軟。
顧清遠輕輕歎了一聲,倒是有些犯難。他雖然給了江家十八兩銀子,也寫了婚書,可那時江雲昏過去了,心意不明。
他不是強求的性子,如今兩人雖有夫妻名分,可若江雲不願意,他也不會勉強。
在心裡組織了半天該怎麼說,顧清遠才開口:“你哥嫂雖将你嫁與我,可我的情況想來你多少也知道些,若是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哥嫂絕非可托付之人,若你還有旁的親戚我也可以送你過去。”
沒料到顧清遠說這些,江雲愣了一瞬,反應過來慌忙搖頭,一着急咳嗦止不住,好一會兒,才穩住聲音,“我願意的,願意的。”
“隻是我與秦家有過婚約,今日拜堂的時候·······”江雲聲音發啞,說道後面聲音低了好多,“秦家臨時悔婚,若是你不嫌棄的話,我願意嫁你。”
“你要時不願意也沒事,我不會拖累你的,我······”
“秦家貪慕虛榮,背棄婚約,不是你的錯。”顧清遠沒等江雲說完,出言打斷了他,在江雲一臉的震驚中,語氣又鄭重了幾分,“山裡的日子清苦,你願意嫁我,我必不辜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