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時澤問:“你這麼謹慎的人,當年竟然沒把那些東西收在自己手裡?”
“李豐不蠢,保命的家夥不會輕易給我一個外人。”顧行舟道,“況且當初我無權無勢,放在我手裡,倒不如讓李豐藏着。”
“你後來沒找過?”
“找不到。”
顧行舟道:“李豐為人機敏,他用心藏的東西,旁人很難找到,若非他心思不在朝政,隻怕早已考取功名。”
分明被人潑了污水,顧行舟對李豐的評價竟如此之高。
根據燕時澤這幾天和顧行舟的相處來看,他很少用機敏來誇一個人,他以為顧行舟心裡隻有蠢人和尚可交流之人的分别。
李豐的态度也很奇怪,對着深恨之人,第一反應竟是關注顧行舟是不是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燕時澤心中古怪:“你與他關系不差?”
“曾經不差。”
手指撫過案牍上的紋路,像極了他們同在學堂讀書時的書桌。
李豐拉着他的袖子央他講解課業的日子,竟也是他遭逢巨變後,難得的好時光。
顧行舟道:“隻是後來他想證明自己在我心裡與别人不同,逼着我做很多我不認可之事,我與他道不同,便漸行漸遠了。”
還真是因愛生恨。
燕時澤啞然。
世上最不可預測的,便是人心。
李豐或許在外人眼中風趣可親,卻也會因為得不到而心中扭曲,故而作出許多令人啼笑皆非之事。
他行偏激之事想引起顧行舟的注意,然而事與願違。
燕時澤相信,顧行舟最初與李豐相交時,應當是真心把他當做朋友;不認同之事顧行舟不願細說,但當初選擇疏遠,應當也是難受過的吧?
燕時澤看着顧行舟,突然覺得這人很是落寞,從一無所有走到今日,失去過的或許比得到的多。
白鴿落在屋檐下,低沉的鳥叫傳入耳中,顧行舟擡起頭望向了天幕一邊:“我們也要去幹正事了。”
*
“你說林熙又帶着李豐回來了?”
男人褪去黑袍,不再隐藏在黑暗裡,卻坐在輪椅之上。
玄色的奢華王服披在身上,他的臉色白的病态。
正是當今聖上的五皇兄,慶王楚覺。
池中錦鯉在他身前聚集,楚覺随手扔了把餌料進去,魚兒們競相争食。
楚覺問:“這是餓了多久?”
暗衛回道:“七日未曾進食。”
看錦鯉身上的魚鱗就知道,都脫落了不少,鱗中帶白,露出裡面的皮肉。餓着的時候,必是沒少打架。
同為池中魚,本該相互照拂,然而生存面前,誰也顧不得誰。
楚覺臉上的郁色淡了幾分:“我早說行舟不是想救李豐。”
楚覺一路派人暗中盯梢,顧行舟他們去找李豐他都知道。
楚覺派人去永州查探時聽過顧行舟與李豐的情誼,他先前以為顧行舟是想救李豐。
畢竟顧行舟所說不錯,李豐死在路上與上京告狀,得到的結果其實差不多,沒有刻意安排的刺殺,他也沒打算讓李豐活着進京。
可若真的想救李豐,就該把他藏起來,永州,随便哪裡都好,而不是讓人折返永州後再次入京。
倒像是回去拿了什麼東西。
顧行舟應當知道,來京城的路,可比回去的路更加危機四伏。
楚覺突然開心起來:“這才該是顧行舟的樣子,無利不起早,絕不困囿于一己私情。”
楚覺笑着歎起氣,覺得李豐真可憐。
求而不得的跳梁小醜。
一心想要引起心上人的注意,卻不知那人涼薄到早算計起他的生死。
若非李豐命不好,楚覺真有點想留他一命。
楚覺問:“馮宇知道李豐被林熙帶走,是什麼态度?”
暗衛伸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馮大人說此人可殺可不殺,但既然握在敵人手裡,就留不得了。”
楚覺滿意了。
“真是謝謝行舟了。”
雖說殺與不殺的影響差不多,馮宇卻還是傾向于帶着人進京,若不是顧行舟出手攪混了水,他派人前去殺李豐時還要費心找個掩護。
如今可好,現成的送上門了。
“你将林熙帶着李豐回京的事告訴馮宇。”楚覺心情愉悅,不介意給蠢人提個醒,“此時沒有那麼簡單,讓馮宇近日多注意身邊,他現在還不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