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打破清晨的寂靜,地面上積雪未化,一大早進城賣柴的中年人停下腳步,搓着手取暖,呼吸間皆是濁氣。
順天府外圍滿了人,他好奇的湊過去,聽人們在談論最近傳遍長安城的江洋大盜。
“抓到了?”
前面的人頭也沒回:“什麼抓到的,人家是自首的!”
“自首?!”
“是啊,快看,俠盜出來了!”
長安城雖是皇城,守在宮牆外,但不全是有錢人,窮苦人家背井離鄉想賺點銀子的也不少,因這大盜隻偷官宦府上的家傳寶貝,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漸漸傳成了“俠盜”。
順天府府尹江長垣頭疼欲裂,聽着堂下的人自稱盜賊,意外偷到了一個賬本,看完後心驚不已,不敢私藏,于是親自送到順天府,并狀告南康王和普甯王。
“區區凡夫俗子,竟敢狀告當朝郡王,來人,先打二十大闆以儆效尤!”
江長垣扔下令牌,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否則随便一個老百姓就敢跑來順天府搗亂,天威何在?
“俠盜”自稱姓許,被按在地上時沒有反抗,隻高呼千古奇冤,他作為俠盜有責任為民除害。
江長垣氣的兩撇胡子高高翹起:“别忘了,你才是害!”
老百姓們不懂法制,稱他為俠盜,還真把自己當大俠了不成!
不管這位“俠盜”有何居心,偷竊的罪名肯定躲不掉。
沉重的闆子落下,不出三下便見了血,許大盜愣是忍着沒吭聲,百姓們紛紛叫好,為他呐喊鼓氣,還有人想沖過去當場拜師,被衙役攔住。
“肅靜!”
江長垣嚴肅道:“府衙重地,不得大聲喧嘩。”
闆子一聲比一聲沉重,打完後衙役退到一邊,許大盜勉強跪下,後背上的鮮血和汗混合在一起,狼狽至極。
江長垣暗暗點頭,順天府為了捉拿盜賊,滿長安城布控,到最後不僅沒抓到人,還要靠盜賊主動投案自首,如今二十闆子下去一聲不吭,這人确實是個鐵骨铮铮的漢子。
但是再鐵骨铮铮,也不能抹去他把長安城鬧到雞飛狗跳的事實,現在還扔出個沖天炮,要狀告南康王和普甯王,是想把他這順天府夷為平地嗎!
江長垣翻着衙役呈上來的賬本,越看越心驚,當即讓人把許大盜關起來,自己拿着賬本匆匆進了宮。
開陽殿内,秦子瑜緩緩睜開眼睛。
他第一時間看到的是慶安,慶安正背對着他倒騰暖爐上的銀炭。
聽到動靜,慶安回過身:“殿下醒了!”
秦子瑜點點頭,吃力的坐起來,渾身軟綿綿的。
慶安道:“殿下别亂動,奴才去喊陳太醫。”
見到陳茁,秦子瑜納悶:“你怎麼在這兒?”
陳茁皮笑肉不笑道:“殿下昨夜腸胃不适,後半夜發起熱來,好不容易才退燒,還是多躺幾天,等天氣暖和些再回東宮。”
聽着他的語氣,秦子瑜知道給人找麻煩了。
“辛苦陳太醫,回頭等孤好了,重重有賞。”
“箫大人呢?”
慶安往前一步:“皇上有急事傳召,箫大人守了殿下大半夜,剛剛才離開。”
“他守了孤半夜?”秦子瑜回過味來,低低的笑了兩聲。
陳茁在一邊搖頭,東宮那麼暖和殿下不好好待着,非要來開陽殿受罪,這不是沒苦硬吃嗎?
督公大人可沒領情,要不是殿下身份貴重,估計早被扔出去自生自滅了。
陳茁提醒:“殿下半夜裡折騰起來,驚動了貴妃娘娘,六殿下早起來看過一次。”
抱怨了半天開陽殿冷,凍着他金尊玉貴的皇兄了。
“貴妃娘娘知道了,那父皇豈不是……”
秦子瑜輕吐了口氣:“父皇可有動怒?”
慶安搖頭:“皇上聽聞殿下病了,吩咐奴才們好好照顧着,其餘什麼也沒說。”
“嗯,你們先下去,孤再睡會兒,箫大人若回來了,第一時間叫醒孤。”
秦子瑜翻了個身,雖然胃裡空空,卻沒什麼胃口,昨夜迷迷糊糊的時候被灌過藥,嘴裡全是苦澀的藥味。
慶安想勸幾句,陳茁搖了搖頭,用口型制止他。
殿下腸胃不适,餓上兩頓不打緊,藥效過去自然就好了。
秦子瑜一覺睡到後半晌,蕭賜仍不見動靜,他心裡明白,大概是被外面的事情拌住,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直到戌時末。
秦子瑜披衣起身,在慶安的攙扶下往外走,剛走到屏風處,蕭賜推門而入,兩人撞了個面對面,目光一觸即分。
“殿下的……”
“大人怎麼……”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上嘴。
秦子瑜道:“大人回來的這樣晚,父皇可有下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