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賜沉默着,轉身出去換下官服,穿了一件淺雲色常服過來,他身量高挑,衣服架在他身上,格外清冷矜貴。
“皇上震怒,傳召南康王和普甯王進宮,罵了他們一頓。”
秦子瑜跟上他的腳步:“父皇這是要保他們了。”
“陳年舊事,确實不值一提。”蕭賜語氣冰冷,看人的眼神帶着涼意。
秦子瑜坐到暖爐旁邊:“不,是因為在父皇眼裡,孤這兩個堂兄還有利用價值,不管是為了體現他的仁善,還是為了朝堂上多兩個棋子。”
“吃人的狼和家養的狗都分不清。”蕭賜捏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既然這火燒的不夠旺,那就再添點好炭,把整個屋子都燒熱。
用完膳後,慶安服侍秦子瑜喝藥。
蕭賜處理完公務,見他還沒躺下,身子歪在一邊,腦袋昏昏沉沉的不斷小雞啄米,明明困得眼神迷離,卻死活不肯合眼,像是特意在等他。
慶安不着痕迹的退下,為他們關好房門。
蕭賜走到床邊,靜靜盯着秦子瑜,從這個角度能看到毛茸茸的頭頂,發尾略黃,因為身子弱,頭發不比正常人柔順,多了幾分煙火氣。
秦子瑜擡起臉,努力睜開眼睛。
“既困了,怎麼還不睡?”蕭賜問。
秦子瑜笑了一聲:“大人是在關心我嗎?”
他撐着床擡起身子,語氣綿軟。
“如果我一直病下去,是不是可以一直留在開陽殿?”
蕭賜偏過頭,坐到遠處的椅子上,長腿無處安放,慵懶的靠在椅邊。
“殿下想一病不起,直接薨逝豈不是更好?”
秦子瑜:“……”
“孤以為已經上了你的船,沒想到大人還把孤當外人。”
“大人不必着急,總有那麼一天,不會讓你等太久。”
說話間,秦子瑜呼吸加重,仿佛光坐着就耗盡了所有力氣。
他再也撐不住,轟然倒下。
蕭賜的身體有瞬間僵硬,很快恢複。
“至臻,是誰?”
秦子瑜的耳朵一陣轟鳴,沒聽到他的話,翻了個身才好些。
蕭賜重複:“昨夜殿下似乎喊了聲至臻,是在喊誰?”
秦子瑜愣住:“……至臻,不是你的名字嗎?”
蕭賜是皇上賜名,從前叫小狗子,但他原本姓楚,叫楚至臻。
“孤恍惚記得第一次見你,問你叫什麼,你說叫臻臻。”
“難道孤記錯了?”
不應該啊,他記性還沒這麼差,小說裡寫過蕭賜的本名,原書男主也喊過這個名字。
蕭賜出生在一個平淡的家庭,父親科舉落榜,回鄉開了家學堂,學生們都喊他楚先生,給蕭賜起名至臻,是希望他至真至誠,高尚美滿。
這話說的蕭賜牙疼,什麼臻臻,他當初不可能這麼回答。
“臻臻。”
蕭賜皺眉:“殿下的舌頭不想要了嗎?”
秦子瑜閉緊嘴巴,他不想當啞巴,啞巴要學手語,手語好難。
半晌後,蕭賜道:“臣早已不是當年的楚至臻,殿下莫要忘了,是您把臣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殿下可要快些養好身子。”
“養好後,臣讓殿下看一出好戲。”
聽蕭賜的語氣,秦子瑜直覺告訴他不是好事:“可以不看嗎?”
“殿下覺得呢?”蕭賜反問。
秦子瑜:“……”
“臣不喜歡熱鬧,這裡不是東宮,殿下突然病倒,皇上雖未發話,到底心存疑慮,覺得是臣做了什麼,才導緻殿下病倒。”
蕭賜頓了頓,接着道:“還有貴妃娘娘,專門召臣過去,問殿下為何會在開陽殿,殿下覺得孤應該說實話嗎?”
秦子瑜梗住,實話……
實話就是他堂堂太子殿下,追着一個太監不放,傳出去将是整個皇宮甚至整個長安城、整個秦國的笑柄。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秦子瑜很快想通:“反正父皇跟貴妃都不喜歡孤這個太子,傳出去正好給六弟讓位置,大人說是也不是?”
這次輪到蕭賜無言。
當人沒臉沒皮到一定程度,确實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