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蕭昶來說,算什麼呢,她從未期待過,會在這種地方遇到真心對她好,能娶她為妻的人,甚至對陸哥哥,她都沒有這個奢望,陸哥哥雖然家貧,卻是讀書人,他是男人,還有自由身,有功名,能科考,隻要學下去,總有出頭之日。
可她将來有什麼指望,隻是想要個自由身,便要殚精竭慮,要付出自己的一切,去跟男人獻媚,争寵。
蕭昶對她算不錯,除了床第之間強硬些,愛戲弄她,其餘時候基本沒有不溫柔的時候,他表現的,是有些喜歡她的,不論這喜歡,是主人對寵物,還是男人對女人。
可即便隻是主人對寵物的喜歡,她也很知足了,她告訴自己,不要不知足,能吃飽穿暖,穿金戴銀,已經很好,一旦貪心,就會想要更多,會痛苦。
但崔湄忘了,主人再喜歡寵物,也不會讓它上桌吃飯,别人若是誇獎幾句這寵物的毛色漂亮,主人甚至會把寵物送出去,給那人摸幾下,養幾天。
誰會在意一個寵物的貞潔呢。
雲兒一言難盡,甚至有些後悔讓她引薦給貴人,一同服侍,是個錯誤的決定了,還以為崔湄是受寵的,現在看來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
崔湄默不作聲,她甚至都懶得換一身鮮豔的衣裳,就這麼去了。
命運已經如此不由己身,難道她還要打扮的明麗妖娆,歡歡喜喜的,被他送給别人去待客嗎?這點小小的反抗,都不允許嗎?
前廳籌光交錯,泛着酒和飯菜的香氣,不過出乎崔湄的意料,竟沒什麼脂粉氣,也沒有那些酒宴常見陪客的女孩們,旁邊傳來絲竹之聲,這竟是一場清宴。
席間唯一的一個女子,是陸家的六姑娘陸姝韻,這位姑娘是庶出,但在陸家幾個女孩中,算姿容出色些的,畢竟陸家家主生的就不俊俏,納了幾個漂亮姨娘,生下的女兒竟是都像了陸家家主,說好看也實在好看不到哪去。
既是清宴,為何蕭昶還要叫她前來?
崔湄有些茫然,自己仿佛格格不入,誤入了什麼自己不該進的地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睡着的蕭昶此時卻睜開眼,剛才半天都不曾睜眼看陸五姑娘,此時卻一眼就看到崔湄:“怎麼來了這?”
他微微皺眉,似是十分不耐,更有些生氣。
她做錯了嗎,可不是他讓她來的?崔湄委屈極了,卻不敢發脾氣,更不敢當面質問,也許因為沒按照他說的,不曾換上鮮亮的衣裳?
崔湄有些害怕。
“崔氏,你怎得來了此地?這是你這種身份,能來的地方嗎?”陸家家主低聲訓斥。
群花閣的這些女孩,本就沒什麼臉面,是陸家的财産,如牲畜一般,便是尋常得主家寵愛的奴仆,都能瞧不起她們,畢竟這些女孩年輕時可以待客,等人老珠黃了,還沒掙出自由身的,大多數被随意賞給府裡的下人。
有些得臉的管事,都不會娶她們做正妻。
她是陸家的财産,陸家主自然想訓斥她就訓斥她,别說訓斥,把她發賣了,崔湄都沒處說理去。
蕭昶眸光一凝,瞥了陸家家主一眼,微微一歎,伸出手:“過來。”
崔湄低垂着頭,走過去,老老實實在一旁的軟墊上跪坐下來,她發覺自己的确是做錯了什麼,她來的不是時候。
手被蕭昶握住了。
“你不是覺得倦?怎麼不在屋裡好好休息?得了消息就巴巴的跑來,吃醋吃成這樣?”蕭昶眼中浮現幾許笑意,
什麼消息?什麼吃醋?崔湄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又是什麼意思?手被捏住了,她的手很小,他的卻很大,這樣好像被他一整個大手包在掌中,他粗粝的帶着繭子的拇指還揉搓她的虎口呢。
崔湄滿臉懵懂,卻不知自己已成這場宴會的中心焦點。
她生的妩媚明豔,穿鮮亮的衣裳很好看,張揚的仿佛一朵紅芍藥,明豔到極緻,瑰麗到極緻,此時她一身淡黃衣裳,收斂了妖媚之氣,卻依舊好看的出奇。
淡極始知花更豔,大約就是她如今的狀态了。
陸家家主斥責的話,噎在胸口,幹笑了兩聲。
“手心怎麼這麼涼?”蕭昶湊近了崔湄,遠遠的看去,兩人似乎在說些什麼,很親昵。
蕭昶的聲音,隻有崔湄能聽見,因為他說的話,崔湄才發覺她出了汗,手心濕漉漉的,被風一吹,頓時有些寒涼,蕭昶就這麼湊過來,連跟陸家人寒暄都不寒暄了。
“吃點溫酒,暖暖身子。”蕭昶将杯子放到她嘴邊。
崔湄其實不愛吃酒,也喝不了幾杯就會醉,她是家伎,本就要陪酒待客,卻連酒都吃不了幾杯,她真是什麼都做的不太好,若不是當真生的出色,早就被陸家賣了。
崔湄想要端過來,蕭昶卻根本就不松手,隻能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紅暈頓時從脖子浮上臉頰,一雙黑眸水潤潤的。
“都喝了,身體才會暖和起來。”
崔湄拒絕不了,一杯酒下肚,自己已然有些暈乎乎的了。
蕭昶将她攬在懷裡,看她懵懵然的樣子,又露出一種嗜人的要把人吞吃入腹的表情,不過誰都沒看見,崔湄看見了,打了個冷顫,清醒的腦子卻在他送來的第二杯酒中,昏昏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