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面無表情地幾步上了坡,往客棧大步走去。
許來遲望着他大步離去的背影,身體徹底軟了下來,她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膝蓋,将自己深深地埋了起來。
無聲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沾濕了裙擺,很快就洇濕了大片。
程讓大步走了一會兒,看着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忽而又停住身體。
他冷如冰霜的臉上,勾起一抹譏諷又自厭的冷笑,怒罵了一聲“草”,又回頭三步做兩步往之前的緩坡跑去。
回到緩坡上面的拐角處,看到女孩兒還好好地坐在原地,他不自覺輕舒了口氣。
她這樣抱着膝蓋肩膀顫抖,是又哭了吧。
呵,已經完全如她所願,她還哭什麼?
他不再看她,退後些距離,幾下爬到路邊的一顆大樹上,找一處穩當的樹杈坐下。
掏出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慘淡地遙望遠處天邊的晚霞。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天空開始陰沉下來,隻留下一條條黯淡的殘霞孤零零地飄着。
有路人路過,看到了緩坡下的許來遲,輕挑地喊道:“呦,小姑娘,你這是怎麼了?需不需要哥哥幫忙?”
她披肩沒有披,落在地上,身上隻剩下绯色細肩帶長裙,露出大片雪白的脖頸和美背。
許來遲緊張起來,立刻披上披肩,站起身。
那路人向緩坡下看來,腳步挪動,似乎想要走下來。
不遠處蹲在樹上的程讓,見狀緊緊皺眉,準備從樹上下來。
卻見女孩兒雙手比成喇叭的樣子,大聲沖坡底喊道:“程讓,你方便好了嗎?你快點!我們要回客棧了!”
又做出往坡下走的樣子。
程讓即将下樹的腳頓住,他?方便?
那路人停住,笑道:“小姑娘,你男朋友去方便了?”
“對,是我老公。哎呀,他去坡底方便,好一會兒了,可能又便秘了,真是煩人。”
老公?便秘?
樹上的程讓,眉目深深,香煙燒到了手指,也渾然不知。
路人笑呵呵地應了,面色變幻不定,停了一會兒,看她真的往坡底去,最後還是走了。
程讓蹲在樹上,面無表情地望着許來遲,看着她一步一步小心往下挪。
“呀!”女孩兒一不小心,腳下滑了一跤,跌在了草坪上。
程讓微微吸了口氣,克制住差點又要下樹的腳,面無表情地低頭抽煙,才發現香煙已經燒到了煙屁股,他的手指被燒得灼痛不已。
垂眸撚滅,又拿出一支煙,繼續抽。
許來遲這次跌地不巧,右手的手掌不小心按在一片長刺的草葉上,被刺進去了幾個針尖,冒出了幾顆鮮紅的血珠來。
她吹了幾下手掌心,在裙擺上輕輕擦掉血珠,疼得眼淚又委屈地掉下幾顆。
終于到了坡底,坡底是一條細細的小河溝,那個被他扔掉的盒子隻是滾落到水邊,還沒有落入水中。
她小心翼翼地踩着淤泥中凸出的土塊,撿到了那隻盒子。
坡上樹枝間的程讓就這麼面無表情地遙遙望着女孩兒的一舉一動。
許來遲小心地走回坡底堅硬的地面上,抱着盒子垂眸看了一會兒,才拆開被淤泥髒污的包裝,打開盒子。
隻見柔軟的絨布之中,躺着兩隻小巧的白玉仕女擺件,顯然雕刻的是一個人物的兩種姿态。
一個是雲層間反彈琵琶、翩然起舞的仙女,另一個則是水波之上手持橫笛、阖眼吹奏的仙女。
這套擺件無論是玉質還是雕工,都是一流。
臉部輪廓自然流暢,表情栩栩如生。柳葉眉,桃花眼,櫻桃嘴,挽起的秀發層次分明。裙裾翩然,衣帶翻飛。
潔白的玉質透着骨瓷的薄透,更襯得仙女的肌膚光滑高潔,使許來遲想起了天龍八部中的神仙姐姐雕像。
許來遲喜愛地摸了摸兩隻仙女,也不知他從哪兒找到的,她怎麼沒見過這樣合心意的擺件。
擺件旁邊是一張折起的便簽,許來遲輕輕咬唇,打開便簽:
“許來遲,這套小仙女一個跳舞一個吹笛,是不是挺像你的?不過,還是我的真人小仙女最好看!”
此時看到這樣的情話,許來遲心中酸楚至極,又有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她心裡空落落的,動也不想動,隻随意地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抱着兩隻小仙女,望着小河溝流淚發呆。
天色徹底暗下來,今晚的雲層有些厚,遮住了月亮。
陰冷的夜風吹過,凍得她一陣瑟縮。
糟糕,太晚了!
怕被節目組當成失蹤人士,許來遲忙擦幹眼淚,脫下披肩包住兩隻小仙女擺件和她的埙,打包成一個小包袱,挂在肩上,低頭小心翼翼地摸黑往坡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