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淨世仙尊說的,玉池微也無甚可質疑,應了聲,沒再多問。
施引山走後,他披了件外裳下床,桌面上茶水還溫熱着,擱在盛着點心的瓷盤邊。
淨世仙尊何時摻和起天蠶宗的事?
從前人影數月難得見上一回,玉池微還以為即便天蠶宗與魔族開戰,他也隻會揣着衣袖隔岸觀火。
師尊的那縷殘魂,究竟在何處?為何從未與他提過?
玉池微摩挲着杯壁,暗歎了聲。
不過想來師尊的确慣将事情一人擔着,不願告知于他,應是有自己的打算。
不再被這些難以參透的事攪亂思緒,玉池微配着茶水,小口吃起點心。
嵊蘭鎮那家鋪子味道雖是極好,分量價格卻是不值得稱贊。
往往一小包并滿足不了他的口腹之欲,但也是萬萬不會買上第二份,否則被人瞧見了,怕是要說天蠶宗的弟子鋪張浪費。
四五塊點心沒一會兒消失大半,玉池微蓦地反應過來,施引山将那莫名出現在床頭,油紙包着的一份帶走了。
這些點心模樣别無二緻,口味各有各的特色,被施引山帶走的那份,他醒來時隐隐嗅到,應是棗泥餡…
施引山向來不喜多吃,往往買回來隻是嘗上一口,其餘都進了他的肚子,為何今日偏偏又要帶走?
……罷了。
玉池微喝了茶,吃盡點心,想到台戎說的靜養,心中稍作猶豫,還是決定起身出門去尋淨世仙尊。
繞着天蠶宗快走了個遍,隻差各處人煙稀少的角落沒去過,何處都沒看見淨世仙尊的身影。
思來想去,他找了今日守着長階的兩名弟子來問。
“淨世仙尊?”丹慶撓了撓後腦勺。
邱诃恭恭敬敬朝着玉池微行禮:
“回玉師兄,今早淨世仙尊似有心事,在長階徘徊許久,先是下了十多層台階,又返回走上來,而後在長階盡頭待了許久,最後乘坐仙鶴飛走了。
我等小輩不敢過問仙尊去向,由此也不知淨世仙尊乘坐仙鶴去了何處。”
丹慶停下撓後腦勺的動作,手臂架在脖子上,叫同伴這一長串回話怔在原地。
他伸手去捏邱诃一本正經的臉頰:“……你這是守長階守傻了還是被奪舍了?”
這還是他認識的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邱诃嗎?
邱诃側頭躲開他的手,依舊對玉池微畢恭畢敬微彎着腰。
玉池微也叫他這一通事無巨細的回複弄得不知該如何反應,隻得朝邱诃略一颔首:“……多謝。”
憶起台師兄暫住望山時與淨世仙尊往來較為親密,既是乘了仙鶴,不出意外當是去了神農司。
這個時候趕去神農司,淨世仙尊應是有私事需要處理,他貿然追過去自然不妥。
糾結片刻,玉池微還是打消了去一趟齊仙峰的念頭。
“玉師兄慢走。”邱诃再度行禮。
丹慶也跟着敷衍拜了拜,待玉池微身影徹底消失在二人視野,用力推了把邱诃:
“沒看出來啊,喜歡玉師兄?”
邱诃面色沉靜,直起身又站回原來守長階的位置,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丹慶一副窺見天機的震驚神情,啧啧稱奇:“你小子,平日裡端得人模狗樣,原來主意打在那兒呢!”
邱诃聽他調侃,并無半分窘迫,不以為意道:“玉師兄素來天蠶宗劍修榜首,容貌更是一等一的絕色,宗内抱有同樣心思的人定然不在少數,我不過其中之一,無甚怪異。”
“倒也确實如此。不過喜歡玉師兄,你怕是得把這心思在心窩子裡揣一輩子。”丹慶眼珠子一轉,嘻嘻哈哈,“至少揣到不用守這破長階。”
當初玉師兄找人結道侶一事在宗内傳得沸沸揚揚時,他們方才拜入山門。
待通過各大需要劍修弟子聚在一處的場面,見到這衆人口中神仙般的人物,且淺有了解,玉師兄已然與同為宗主膝下弟子的施師兄成了一對。
再聽人談論起玉師兄時,便成了“玉師兄,施師兄……”如何如何。
邱诃沒有理會丹慶的揶揄,目不斜視盯着遠處,不知在瞧什麼,再不發一言。
施引山握着油紙包出門後,盡大師兄之誼,贈給了路上碰着的幾名弟子。
而後自以為負責地處理了些天蠶宗他目前可勝任的事宜,手上忙着事時盡量忽略那負傷端坐床榻上,青絲滿枕的身影。
為顯得自己不那麼迫切,甚至繞着後山走了兩圈,才擡腳匆匆往玉池微住處趕去。
算上一算,已到換藥的時間,既是應了台戎替他好生照看,斷然不可做那言而無信之人。
哪知等他趕過去,屋内空無一人,早晨備好的茶水點心倒是一幹二淨,丁點沒剩。
施引山去洗了瓷盤,心道自己便是把那點心擱在短棍支着的竹匾下,一拉細繩至少還能撿兩支鳥雀驚飛時落下的翅羽。
叫玉池微吃了,人家照舊想去哪去哪,天地任去來,一聲招呼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