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
我們。
我和你。
許盛言慌忙起身,為自己的胡言亂語找地洞:“我……和小白聯系。”
“許盛言。”
厲聲打斷了他腳步。
林硯周起身,徑直朝書房走,他側目對身後道:“過來。”
依照許盛言的直覺,大抵不會是好事,他喝完杯中清茶,快步跟過去。
書房靠着花園,很安靜,夏蟲在暮色中呼吸,林硯周窗戶開了一道縫隙,隐隐可聞。
他自然地掃過屋内,并未故意停留,眼神在空氣裡倏然一頓。
那幅色彩燦爛的《太陽守護者》,正挂在林硯周身後,與他直視。
許盛言放緩了腳步。
他沒預想過會在這種情形下看見他送給林硯周的禮物,他想過千千萬萬的地方,倉庫,藝術展,甚至是轉贈他人,獨獨沒想過會被挂出來,他沒奢望過能獲得林硯周的喜歡,林硯周最不缺名畫。
但它現在卻正在自己眼前。
“看什麼。”林硯周順他視線瞥過一眼,俯身從桌裡拿出一個墨綠絲絨盒,款式精緻名貴,遞給他,“前幾天回了趟江市,叙哥讓我帶給你的。”
許盛言接過禮盒,裡面靜靜地躺着枚薔薇獅的胸針,紅寶石鑲嵌其上,閃着低調奢華的光。
很張揚的設計。
他眼底映着紅色的暗光,時強時弱,許盛言疑惑書叙白怎麼會挑這款,他們倆審美向來相似,不慣用重色。
林硯周盯着他指尖動作,不知在想什麼,眸色微微凝住,問他:“你方才一直看,很喜歡這幅畫?”
許盛言擡眼,掃過他語氣中指代的那幅畫,在對方嚴刑拷打般的目光下,面不改色道:“很特别,和梵高的色彩感覺類似。”
林硯周語氣怪異:“嗯,别人送的。”
許盛言隻好讪讪地笑,嘴裡說着挺好。
“這幅畫上過今年春拍,聽說拍了個好價。”林硯周說話時,視線始終落在許盛言臉上,像刑偵欄目裡解讀微表情的專家,一絲一毫也不肯放過。
隻要是人,總不能做到萬無一失。
他就算是個機器人 ,也該有短路的時候吧。
許盛言不動聲色合上錦盒,帶着笑意:“是麼,沒太關注。”
他看着許盛言八風不動的說謊本事,連眼睫的顫抖都沒有,毫無破綻,林硯周心底突然嗤笑,自己竟然妄想從他這裡得知真相,這樣的人,他怎麼還敢相信從他嘴裡蹦出的任何一個字。
怎麼還敢相信他做過的任何一個決定。
他到底還瞞了多少事。
林硯周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還有耐心等他主動坦誠。
他起身繞過長桌,推開三樓的窗戶,夜風混着潮濕的海熱湧入室内,和冷氣混在一起,竟有股難耐的溫暖,林硯周側立在窗前,淡淡垂眼:“婚禮安排了舞會,你會跳華爾茲嗎?”
林硯周目光落在花園草坪上,夜色裡,似乎有人在唱歌。
斷斷續續——
許盛言推開椅子站起來,面露為難:“是都要跳嗎?”
自诩全能完美,旁人眼裡找不出任何缺點的許盛言,卻有個緻命點,那便是四肢極為不協調,小時候幾人一起上雙人舞私教,許盛言總是學到生悶氣。
因為不是什麼要緊能力,萬小姐便和林耀邥說情,免了他的舞蹈課。
“因為有國外同學,晚上會有一次全場獻禮。”林硯周抱着手倚靠,語氣懶懶,擡眼看過來,“你為難的話,我和秦緒說一聲。”
果然,許盛言聽後立即回絕:“不麻煩,能跳。”
林硯周挑挑眉,那大概是一種預料之中的得意,順勢反問道:“那麼許先生,請問你是要在舞會上踩掉女士的高跟鞋嗎?”
許盛言:“……”
唯一可能有願意與他跳舞的林嘉嬅,自成人禮之後,發誓今後甯可落單也不會和他一起跳舞。
許盛言一時陷入為難,不知不覺竟也走到了窗邊,他心浮氣躁地目光亂瞟,注意到樓下花園裡,一方燈光明亮的熱鬧處。
“那是什麼?”許盛言看着管家和宅内剩餘衆人,圍在一處載歌載舞。
林硯周佯裝不經意回答:“我這兒不算太忙,空閑時他們就自己組了歌舞團在草坪上打發時間。”
“倉庫裡的樂器,放太久也是爛着。”
樂器聲交織入耳。
許盛言也靠在床窗戶邊往下看,音響桌椅被彩燈裝飾得很溫馨,話筒此時被一個年輕姑娘拿着,唱的是《地盡頭》。
…
震蕩過的内心隻有承認
逃避到地心都不會入定
…
“方姨以前是舞蹈老師。”林硯周看向樓下那位穿藍色碎花裙的女士,“她華爾茲跳得不錯。”
許盛言被他的聲音牽引,不自覺擡頭。
“要不要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