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周微微蹙眉:“有香菜嗎?”
“放心。”許盛言早猜到,彎彎眼,“全都挑出來了。”
大概沒有人比林硯周更怪,口味挑剔,吃香菜牛肉不要香菜,他讨厭香菜的口感,卻又不得不承認其在牛肉身上發揮的升咖效果。
拔高不止一個層次。
林硯周順勢望去,滿桌——加了醋的番茄炒蛋,蘸辣湯的白灼蝦,不要蔥的蔥香鮑魚,烤到焦脆的牛奶泡吐司。
每一項,都在打破廚師的原則。
但許盛言每一項都滿足了。
不吃香菜,許盛言就一根一根,親手給他挑出來。
人的挑剔不是突如其來,有恃才會無恐,體會過,才能沒辦法将就。
林硯周的驕縱,許盛言難辭其咎。
洗碗機在廚房咕噜運轉,兩人并排坐在沙發邊看電影,很規矩。
畫面裡播放着主角約會吃飯的場景,林硯周突發奇想一句:“要是你以後不給我做飯怎麼辦?”
他十分嚴肅地道:“我會餓死的。”
許盛言側過頭,感覺好笑:“為什麼不做?”
隻要他想吃,隻要林硯周一句話,許盛言認為,哪怕天南地北,山水迢迢,他也趕得過去。
“要做嗎?”林硯周眼神熱忱地注視着他,大概隻有從年輕人眼裡,才會看到那樣坦誠的目光。
“要做的。”
許盛言表情正經,肯定完,才後知後覺察覺出這句話的不對,林硯周熱忱的目光毫無掩蓋在他身上停留,他确信,不止他在想偏,腦内心猿意馬,臉騰地泛紅。
蔓延至耳根。
好看的臉蛋具有蠱惑性,這是第二次,自持理智的許盛言中招,明明對方什麼也沒做,林硯周的目光在他身上遊走時,卻好像什麼都做了。
連與他對視,都覺得羞赧。
林硯周鬼迷心竅,不知不覺間慢慢地靠近,那張朝思暮想的臉,正在咫尺之距,隻要他一伸手,就可以把他摁在沙發上,摁在自己身|下,林硯周看着他的唇,甚至已經能想象出觸碰上去的感覺。
但他突然又隻想抱抱他。
圈過他的肩膀。
把他抱在懷裡,什麼也不做,摟住他的腰慢慢收緊,收緊……讓兩人都陷入窒息。他用視線估過,自己一隻手大概就可以抓住許盛言的腰。
不過,要吻他的話,應該得先取下那副眼鏡吧。
鬼使神差,林硯周就擡了手,食指觸到他冰涼的鏡框時,酥麻感一刹那竄襲全身,像是被燙到。
時間暫停。
林硯周猝然收回手,這一動作換來兩人短暫對視,他匆忙逃離現場,反扣浴室門,像是竊取了寶物。
他撐在鏡子前,呼吸急促,胸腔内如同千軍萬馬過境,萬鼓擂錘,額角都在跳。
林硯周扯起胸前衣服,不停地抖動散熱,渾身如同發起高燒,高溫不下。
台盆注入流水,一張淩厲的側臉遁入,灌滿氣泡升騰。
冰冷刺激,才讓他堪堪冷靜下來。
那些卑劣的想法早就長滿心原,燒不盡,吹又生,林硯周從不克制,任其紮根深種,他喜歡的東西,遲早都會是他的,他自有他的辦法。
可是,真要去做時,林硯周卻高估了自己的膽量。
像是拆開吉光片羽的寶物,舍不得放着,又舍不得動。
他的阿言,不該在這種場合。
當曼哈頓的又一場夏日來臨,在林硯周軟磨硬泡下,許盛言半推半就搬到了他家裡,家裡有兩間房,都有采光極佳的露台,他把有大書桌那間留給了許盛言。
圓月高挂,透過露台灑落在書桌上,許盛言穿着絲綢睡衣,垂眸在牛皮本上,專注地寫就。
“還不回房間嗎?”許盛言沒擡頭,朝餘光裡言而無信的林硯周輕淺道。
這是自他搬來後,許盛言第五次趕人。
每個晚上,都能聽到不同的新鮮理由。
“房間燈壞了。”林硯周靠在床頭,煞有介事,“盛言,我怕黑~”
拙劣的謊言大概隻有甘願被騙的人相信,許盛言唇角揚起淡淡的笑,聲線清越:“那你等下,我寫完就睡。”
這幾日,他時常能看到許盛言用它,林硯周早前便想問了:“你在寫什麼?”
“日常記錄,你可以理解為……日記。”許盛言低頭,在紙上簌簌落筆。
林硯周将書放到一邊,撐頭轉身,直勾勾地盯住他。
他手指長,握筆的姿勢很好看,人如其字,許盛言的字很漂亮。連爺爺都誇過他的字,清秀隽逸,又頗具風骨。
枝頭白雪。
林硯周突然想起,他的房間,現在還挂着一副許盛言寫的字:
你一會看我
一會看雲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雲時很近
許盛言,你寫的日記裡,會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