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鷹遇刺昏迷後的第二天,大帝突發急病,卧床不起。王室動亂之際,此前一直默默無聞的大女兒漢娜突然宣布自己手中有一份大帝的親筆诏書,在大帝無法繼續統治時,由漢娜接管最高統治權。議會和新貴族都莫名支持這個在很長一段時間不作聲響的公主,隻有舊貴族還在為大帝的病重而哭泣。
一夜之間,大帝還未死,帝國卻已經更朝換代。
而漢娜掌權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前往母星的帝國艦隊盡數返還。她一邊告知民衆,帝國的軍隊在母星是如何的勢如破竹,也不忘誇贊自己的弟弟黑鷹是如何骁勇善,另一邊卻不斷公開戰場上血淋淋的場景,說自己還是希望母星與帝國能和平共處,帝國并不想以大欺小,隻要母星每年交付給帝國一定數量的機甲原石,帝國便不會再有占據母星的心思。
巧合的是,帝國此前對于母星的進攻讓母星地方軍隊元氣大傷,中央軍部反而沒有受到太大折損,還在帝國軍隊撤退後迅速統一了整個母星,一改母星此前分裂格局,變成了由中央軍部一統天下的局面。
但是母星并沒有從此安甯下來。軍部新的統治者兇狠殘暴,對母星全境實行封鎖政策,嚴查任何與帝國和前政府、地方軍部關系的人,聽說有很多人被無緣無故送進了監獄。
戰争五年後,某個特别冷、已經凍死很多人的冬天。
在母星的封鎖政策下,本就困苦的百姓因為天氣的嚴寒而更難熬過這個嚴冬了,而士兵前來征收賦稅的頻率卻越來越頻繁。
某處邊遠的村落,穿戴機甲啟動裝置的士兵又一次敲着一戶人家的門。屋子裡的女主人笑容滿面地打開了門,但是她的身後站着兩個明顯發育不良的小孩。她開口的聲音微微顫抖:“長官們,你們昨天才過來收了一次這周需要上繳的錢,我們現在真的沒有錢了,真的沒有了。”
領頭的士兵表情嚴肅:“我們這次不是來收稅的,是需要你們村民的幫助。我們最近在帶着勞改犯人在附近的礦山開采,有個勞改犯生病了,可能需要在你們這裡休息幾天。”
女人一聽到不是來要錢的,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我們願意做任何可以幫助軍部的事情。隻是這勞改犯會不會有危險,我屋子裡沒男人,隻有我和兩個小孩......”
“這個你不用擔心,”士兵打斷了她的疑慮,“不止那個勞改犯人,還有兩名輪班看守的士兵會一起借住在你們這裡,而且軍隊會提供這幾天的糧食。”
女人知道自己是推脫不掉了,她知道這些士兵肯定看過她家裡的資料,知道她男人去年已經死了,所以她可以和孩子擠一間房,就會有一個空出的房間。
士兵們拖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上來了。女人想去捂兩個孩子的眼睛,但是來不及了。這個士兵所說的“生病”的勞改犯明明看上去快要死了,他的胸口受了重傷,一直在滲血。盡管如此他的雙手雙腳依舊戴着鐐铐,而且彎曲到了一種扭曲的程度。
有個孩子要被吓哭了,女人捂着孩子的嘴。士兵注意到了女人的動作,他對着女人說:“你先把孩子帶回房間吧,然後帶他們去他們的房間。”
女人聽從了士兵的命令,又折返将那個傷員帶到了本來是給女人和丈夫準備的主卧裡。士兵把那人往床上一扔就不再管了,女人是湊近了才看見那人除了胸口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渾身上下新傷疊着舊傷沒一塊好地方。而且那人的呼吸感覺很困難,一直在不停地喘氣。
女人抿了抿嘴,掐着手心開了口:“長官們,我以前念過一點護士,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幫你們簡單處理傷口。”
“不用了。”領頭的士兵沒有看過女人一眼,隻是朝着兩個負責監守的士兵點了點頭,“一會有醫生會來的,你負責做飯就行。”
隻是轉眼間,他們在這裡住了快三天,别說醫生了,連最初承諾的糧食都沒有收到一顆。
那兩個士兵偶爾在院子裡抽煙聊天,女人聽見他們這次寒冬臘月進山采礦是急着給帝國上供,結果開礦的時候有個勞改犯弄錯了柱子,把礦弄塌了一半,領頭的士兵一時怒氣把那個犯錯的勞改犯打了一頓,又從山坡上推了下去,這才傷成了這樣。
其實在母星,死亡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或者說,解脫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是在活受罪。
晚上女人哄孩子吃飯的時候,又聽見那個房間裡的士兵在破口大罵那個犯人不肯吃飯。女人聽着,想起自己的丈夫也是在監獄裡死掉的,說來好笑,他被抓進去的原因是因為他是個啞巴不會說話,沒能在上級長官前來視察的時候及時行禮問好,罪名是“不尊重上級領導”。
女人走到那個房間門口,平靜地看着裡面一幅荒唐的場景——那個士兵強行打開病人的嘴,舉起碗就他嘴裡灌,那人吃一半吐一半,失焦的通紅眼睛無力地看着天花闆,被束縛的手上青筋泛起。
“有什麼事情嗎?”其中一個士兵皺着眉問她。
“長官,你們再這麼折騰他,他真的會死的。就算死的是勞改犯,你們也會受罰的吧,畢竟現在哪都缺苦力。”也許面對的隻是兩個普通年輕士兵吧,女人也無所顧忌地說了自己想說的話。
“你有什麼好辦法嗎?”士兵停止了手裡的動作,看向女人。
女人沒進去,臉上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我現在已經無法幫他處理傷口了,我已經看見那些地方都爛了。我來給他喂東西吧,我知道怎麼喂不會嗆到氣管。但是如果這個星期還沒有醫生過來,他拖不了那麼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