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閃現刹那,将破廟中情形照得刹那分明,半跪的人狀如厲鬼索命,半躺的人痛苦掙紮。
沒人注意到,廟中一面牆上蒙塵灰敗的壁畫,畫中也是一人掐着另一人,一人猙獰,一人痛苦。像是地獄。
兩幕重疊。
廟上供着的蒙灰的菩薩,依舊保持雙手托舉在身前的姿勢,長眉垂目,慈悲地看着紛亂的世人。
“大人,裡面怎麼樣了?逃犯解決了嗎?”有外面錦衣衛的聲音傳來,卻被雨霧隔絕,聽和看都不真切。
轟隆!
又一道更大的驚雷落下,随之是更大閃電,把天空分得四分五裂,直朝破廟劈來。破廟搖搖欲墜,強光亮得外面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刹那亮光結束,一切恢複平靜,又或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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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殷意識朦朦胧胧蘇醒,痛感始終伴随。
耳邊聽到擰帕子的流水聲,鍋爐噸噸的冒氣聲。鼻尖嗅到藥草味。
他緩緩睜開眼睛,入目一片淳樸的木質瓦片房頂,是最簡單淳樸的構造。再轉頭看屋内,不大的小木屋,擺設都很淳樸的農家樣式。一位農家女背對着他,接着拿着擰好的帕子轉過來。
杏眼桃腮,豆蔻少女的青春漂亮。是形似林挽姝的長相,隻是五官鈍化一些,眼睛更圓一些,臉上帶着一點嬰兒肥,看着活力滿滿,是還沒長開的林挽姝。
她看到他似乎很驚喜:“你醒啦?阿娘說你要昏迷三天才能醒呢。”
她拿着帕子走上前欲給他淨面。謝長殷在她靠近時立刻将她猛地拉下。
兩人調換了位置,謝長殷掐着她的脖子,厲聲道:“林挽姝,給我解藥。”
她摳着他的手,痛苦出聲:“什麼解藥……什麼林婉姝……我不知道……”
“裝什麼蒜?快交出來!”
她難受極了,求生的本能對生命的渴望讓她掙紮,胡亂地在他身上亂抓,意圖讓他停下。但他好像感覺不到疼,隻是一味威脅呵問。她也意圖揪着他的領子,但缺氧使得她力氣更小,胡亂掙紮中,不知道在他頸間勾出了什麼,差點砸到她。
然而并沒有,被繩子長度束縛住,隻是在半空晃了兩下。
這兩下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終于松了手。雖然一隻手還在她頸間,但并不難受,她大口喘着呼吸空氣,如獲救的魚兒。
喘氣空隙中她偷瞄他,見他拿着自己的玉墜出神。她害怕又不解。這麼好看的人,為何做事情這麼恐怖?
他猛地看過來,她以為他抓到她看他,觸怒到他,心下又害怕又警惕,戰戰兢兢。
隻見他突然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她立刻回答:“巳時。”
他眉宇頃刻有些不耐:“不是問你時辰,問你年份。”
她趕忙告知:“甯朝二十五年。”
他聞言眉眼松愣,對着虛空喃喃自語:“我竟到了十年前……”
她對他的古怪有了一絲好奇。究竟他是瘋子?還是真是十年後的人?
他忽地轉過來,面目狠戾掐她脖子,一副真正要命的架勢,“林挽姝!我先殺了你!”
她吓死了,被他兇狠索命的架勢,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死神猝然附體降臨,脖頸間的力道是真的要她死!她艱難出聲,哭着求饒道:“你認錯人了,我叫阿姝,不是林婉姝……”
那人半信半疑,對她松開些許桎梏,“真的假的?”
阿姝慌忙點頭:“我叫阿姝,住在林家村,這裡是我家,我在海邊撿到的你,你受了重傷,身上多處出血,還是我和我阿娘給你處理傷口的呢。我不指望你能怎樣報恩,但你不能恩将仇報!是我救的你!”
謝長殷随意掀開衣袖,手臂上确實包着個滑稽的蝴蝶結繃帶。
在他十五歲時從未到過海邊,或許這不是他的身體?
他忽地跳出床榻,尋到屋内桌上的鏡子,看清自己的面容。
阿姝趁着他照鏡子的工夫,輕輕下床,欲偷偷離開。卻不防他迅速沖過來,将她撞到後面的木牆上。
一撞一按,雙手被他交疊着按在胸前,腿也被壓着,動彈不得。最要命的是她頸間的剪刀,他從桌上拿的。冰冷鋒利的刀劍抵着她雪白脆弱的脖頸。
他漆黑的眼瞳冷凝,像深淵注視,鎖定獵物的狼,“你說謊,這就是以前的我,也是年輕十歲的你,别以為你随便扯兩句鬼話我就會信你,林、挽、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