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穿進李娘子身體中不同的是,沈绾月有原身的所有記憶,如溪水一般緩緩流入她腦海。
原身名叫周婉,是封鎮的人。
從小随父親學醫,日子平平常常。直到封鎮突然爆發一場名為瘢逗的疫病。
作為醫者的周婉加入治病行列中。
整日和病人在一起,她染上了疫病。但封鎮那時候很缺人,她自覺不算嚴重,毅然照顧病人,同時尋找治病之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周婉把那方子先用在自己身上。
有效。
她大喜,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吳來風等人。
是的,那時候吳來風也在。
那個時候,無論是什麼方法,隻要說能治病的都會有人嘗試。
而周婉的方子自然用在那些人身上。
那些用過藥的病人一開始是好了。可在一日後,一個個臉上冒出惡心的膿疱,渾身發燙。病情更加嚴重。
周婉作為第一個使用方子的人并沒有任何症狀。
表面上沒人怪她,私底下卻瞧不上:“吳先生,我就說過女子悟不透醫術,您還用她的方子.....”
她不甘心,把那些病人藥渣拿來檢查。
果然讓她找出不對,裡面少了一味藥物,而這藥物是關鍵。
它能釋放其餘藥物最大的作用,還能抑制其毒性,可以說沒了它這方子便是毒藥!
而就是這關鍵一味,消失了。
周婉一開始是當熬藥的藥童沒放。
可當她深入調查,發現附近藥鋪這味藥都斷貨了。
藥厮也覺得奇怪:“這些天瘢逗肆意,說不準是哪家又想出什麼偏方,除了這味其餘也有不少斷貨。”
絕不會這麼簡單。
周婉抽空找到自己最相信的父親。
“爹,你相信我,隻要把這味加進去一定可以治好瘢痘!”她義正言辭說,“你看,我也喝了,但我沒事。”
那天父親的表情,周婉一直記着。
隻見父親眼中沒有波瀾,他臉上蒙着厚布,更顯人神秘:“小婉,‘病有萬變,藥有萬方’,疾病與用藥變化多端,不同患者體質不同,用藥成效不同。你隻是一個意外。”
周婉當時隻顧着解釋,忽視父親語氣中的疏遠:“我可以把這味加進去,讓另外病人試——”
“夠了!”她父親突然暴怒一聲,“你還嫌鬧的不夠大嗎?一定要死幾個人才能安心?”
“我.....”面前的男人讓周婉感到陌生,“您怎麼會這麼想?”
她覺得此時父親是因為疫病之事煩惱,便沒多說。而是選擇回房,想着明日去找吳先生。
隻是沒想到的是,當晚父親找到她。
還為早上的事情道歉,甚至親手做了晚飯。
“爹...”這些日子的苦楚,受下的委屈在此時化成眼淚流出。她就知道,父親能理解自己。
周婉記得,這晚的父親說話格外溫和:“快吃吧,待會兒涼了。”
“嗯。”周婉高興的喝完碗中的粥。
在第二日,她覺得渾身發熱。
臉上傳來陣陣痛癢。伸手撓時被人擋住:“小周大夫,别動。”
周婉緩緩睜開雙眼,隻見身邊站着一位大夫。
“我這是.....”
不等她說完,那位大夫歎氣道:“聽令尊說,你曾感染瘢痘,後面喝了自己的方子又好了,可其餘人卻病情加重。你如今也.....”
周婉想反駁,可伸手卻摸到一個個腫大的膿瘡。
“不....不可能。”
“你放心,很快會好的。”大夫安慰。
可又有什麼用呢。
周婉看着鏡中滿臉膿瘡的人,感到陌生。
連眼睛都像蒙上一層白霧一般,混沌。
隻剩下麻木與茫然。
後來,吳來風研制出能治瘢痘的方子。
命保住了,可臉再也無法恢複從前模樣。
她不敢出門,不敢見人。
甚至是最親密的父母,在看見她的樣子也會露出嫌棄之色。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一個月後。
那天,一衆官員來到她家,他們都在恭喜自己的父親。
父親一臉喜色。
原來是他要進京城做太醫。
是喜事。可父親從未提及。
周婉在當晚知道原因。
那晚父親喝醉了,和母親道出真相。
是父親提出用自己發現那味藥加入吳先生的方子中,被派下的官員将此事禀告當今聖上。
聖上一喜,傳話讓父親進京領賞賜。
“可小婉這樣,往後可如何嫁人?”
父親大手一揮:“以我如今地位,誰會不同意?再者,小婉是個女兒,無法延續我家血脈。你我年紀不大,早日要個兒子才是要緊事。”
母親點頭:“也是。你還是不忍心,要是當時下的是毒.....呸呸呸!不說了,不說了。”
周婉不可置信。在自己面前慈眉善目的父母在私底下是這樣議論自己?甚者,搶走她的功勞。
她毀掉的臉,失去的聲譽,統統都是父親的墊腳石。
還想要她的命?
周婉回到家中,收拾自己的行李,趁着夜色離開自己生活十多年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