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落下之際,變動發生了。
“啪”的一聲響,穿透小半個地圖。
遠處圖騰轟然崩塌。
空氣随之凝澀,周邊的氣場泛起了微妙的波動。
“女仆小姐”雖然無法感受那股氣場,但對機關陷阱的敏銳直覺,卻讓他捕捉到了這種變化——就像表演時突然發現舞台暗格卡住的那種違和感。
“她”眨了眨眼,發現屠夫的目光越過了自己,直勾勾地盯着虛空。鐵面具下的呼吸聲變得異常急促。
溫熱的血順着鋼刃滴落時,他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圖騰熄滅的瞬間,有什麼東西在胸口輕輕扯了一下——不是疼痛,而是一種久違的、像結痂的傷口被無意觸碰的鈍痛。
莊園深處似乎傳來陌生人喊着“小邁克米蘭”的渾厚笑聲。
“咔嗒。”
金屬的咬合聲驚醒了幻覺。他低頭看着手中的夾子,月光從裂縫滲進來,照得鋼齒森然發亮。那些零碎的畫面像被風吹散的煙,轉瞬即逝。
他仍是屠夫。
隻是剛才那一瞬,他差點想起了自己是誰。
月光把白犬的毛色照得近乎透明。
殺生丸步伐從容,爪趾微微并攏,爪墊落地無聲,擡爪時肉墊淡粉色的輪廓若隐若現,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軟,與冷色調的銀輝形成溫柔的對峙。
蓬松的尾巴垂在身後,随着步伐輕輕搖曳,整隻狗透着股冷淡優雅勁。
身後傳來笨拙的腳步聲,像一頭迷路的熊在蹑手蹑腳地跟蹤蝴蝶。
屠夫低着頭,專心地尋找着,然後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踩着白柴留下的爪印,看自己靴底的泥垢慢慢地覆蓋上那些潔淨的爪痕。
鐵鍊在地上嘩啦作響,卻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像是既想靠近又不敢貿然上前。
白柴的耳朵微微轉動,頭也不回地繼續走着。直到屠夫不小心踩斷樹枝,它才停下腳步,側過臉投來一瞥。
金色的瞳孔裡沒有情緒,卻讓屠夫瞬間僵在原地。
不該是這樣的。
他恍惚着有些困惑,記憶裡那隻獵犬明明很喜歡散步的。
白犬不再理會,徑直朝小白房的方向走去。他敏銳地感知到那裡彙聚着與這個世界同源的黑暗力量。
屠夫突然頭疼欲裂,混亂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攪動。他踉跄着擋在白犬和小白房之間,嚴肅着臉,好像在說“狗狗别去那裡”,手指固執地指向另一個方向,好像在說“狗狗走這邊”。
殺生丸面色陡然一冷。
屠夫沉默地擋在面前,皮膚在妖氣的侵蝕下不斷潰爛又愈合,任憑妖氣如何抽打,他都隻是調轉身軀默默地承受,卻死犟着寸步不讓。
抽了幾下就沒趣了,又不是訓狗。
僵持之際,遠處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亮的提示音,又一座圖騰被拆除了。但這次似乎與往常不同。黑霧消散後,屠夫的氣息變得冰冷而陌生,眼神再度猙獰。
“女仆小姐”得意地吹了聲口哨,貓着腰穿過一片雜草時,剛才把屠夫的一通戲耍可把他得意壞了。
直到“她”也看到面前詭異的圖騰。
三個骷髅頭堆疊在一起,底部橙黃的火焰安靜地燃燒着。
可是與之前的白色骷髅不一樣,它似乎萦繞着很不好的氣息。
“這什麼鬼東西..……”
他蹲下來,手指蹭了蹭下巴,又湊了上去,仔細觀察。
骷髅頭之間沒有任何黏合,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牢牢固定在一起。
這玩意兒,怎麼看都不尋常。
好奇心貓一下地就竄上來了。
他試探性地碰了碰,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用力掰了掰,骷髅頭紋絲不動。
“哦?”他挑了挑眉,職業病瞬間發作。
“哼,天下還沒有我****拆不開的東西。”
他嘀咕着,掏出不知從那個犄角旮旯裡翻出的破舊工具箱,沿着骨縫輕輕撬動。
所以這家夥從哪翻出來的這麼多道具?!這可真是賊不走空。
“咔嗒——”
随着最後一下轉動,圖騰頂端的頭骨應聲脫落,橙色的火光像被掐滅的蠟燭般随之熄滅。
然而下一秒,一聲巨響,帶着強烈的沖擊波向四周擴散,幾乎掀翻了整個地圖。
這聲音來得太急太猛,他毫無防備之下,被迎面擊中,尖銳的音波如同實質般直刺耳膜。
“好痛。”他下意識蜷身死死捂住雙耳,滿腦子都是嗡嗡的回響。
就在這時,一股凜冽的寒意突然爬上背脊。
林間幽暗處,漆黑的烏鴉猛然振翅掠向天空,而在它騰空時投下的陰影裡,隐約有金屬的冷光一閃而過。
“現在出場可不太禮貌呢,大叔。”
“女仆小姐”頭也沒回,長睫低垂,但微翹的唇線洩露了他真實的情緒——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又像在醞釀一場新的表演。指尖轉了個響指,“啪”的一聲,他原地消失了。
不對勁。
背後沉重的腳步聲絲毫沒被拉開。
他再一次翻過闆子,屠夫的紅光依舊死死黏在背後。
和之前完全不一樣,這一次,無論怎麼蛇皮走位、變換路線,過不了多久,熟悉的心跳聲就會再次響起。
“奇怪……這家夥怎麼跟得這麼緊?”女仆小姐的眉頭皺起,腳步不停,心裡卻隐隐浮起一絲不安。
他再次加快速度,翻窗繞闆、假動作、再折返……可那家夥依舊死死咬在後面,仿佛早預判了“她”的路線。
“見鬼了……”汗珠從額頭滲出,心跳逐漸加速。
屠夫越追越近,甚至能聽見對方粗重的呼吸聲。他猛地拐過一個轉角,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
被鎖定了。
有的時候,人的确不該那麼手賤。
他緩緩舒了口氣,停下腳步,雙手再次舉起。
前車之鑒曆曆在目。
屠夫的目光頓時充滿了警惕。
怎麼滴,你以為我會再相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