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祁津神情怔愣了下,但不過一秒便如常,把臉略低了幾分,看着中等身量的公關副總監,禮貌地提了下唇,“您幾時這麼愛八卦了?”
副總監臉色一怔,尴尬擠着皺紋笑,密得像他向後打理的頭發,讪讪笑了幾聲便走開了。
上車後,陳遠峥将深咖色西裝外套脫下來,搭在翻下來的銀色小桌闆上,深咖馬甲将他窄腰收攏,兩條西裝褲包裹的長腿交疊。
聞歲之俯身上車時,陳遠峥恰好側過身,擡臂從小冰箱裡拿出一瓶墨綠瓶身香槟,深色襯衫因手臂吃勁而輕微繃緊。
她擡眸望去時,目光正好落在他繃起的手臂肌肉上,一時間動作微頓,愣了一秒才彎了彎身子坐進車裡。
陳遠峥捏起一隻亮面玫瑰金香槟杯,朝聞歲之那側傾了下杯口,“要drink一杯嗎?”
“好啊,多謝陳先生。”
講話時,聞歲之視線略顯刻意地避開他的手臂,接着将發頂紅邊墨鏡摘下來,黑色卷發緩緩垂至頰側。
她擡指挽了下頰邊長發,拎過黑色小包,将墨鏡放進去後重新擱在車墊上。
香槟一直在車載小冰箱裡冰着,口感綿密透涼。
聞歲之捏着亮面杯柄,微揚起脖頸,唇貼着杯邊抿了一口,冰涼酒液順着喉嚨咽下,瘦窄胸腔内稍稍浮起的燥意緩緩壓平。
她捏着細長杯柄,杯座在膝上輕輕磕了幾下。
黑色車子拐入機場路,駛離市區,周遭熱鬧漸漸消退。
細頸微偏,聞歲之透過茶褐色車窗,望着不斷倒退的街景,模糊成片的景色逐漸同那日離開港城的高鐵窗景重疊,影影綽綽,看朱成碧。
她忽然有種抓不住的空感,仿佛同陳遠峥的這幾日像窗外景色般,飛速倒退遠離,在時間沖蝕下變得模糊。
捏着杯柄的細指不自覺收攏,指尖微微壓出白色。
“陳先生。”聞歲之倏爾出聲。
陳遠峥淡淡應了聲,緩緩擡起眼皮,目光落在她側過來的面頰上。
聞歲之輕咬了下内唇,飛快措辭道,“陳先生,這幾天在巴黎多謝您關照,日後您若是有機會到洲南公幹。”
她微頓住,似覺得話講得唐突,陳遠峥此時卻像是被勾起好奇,淺淺掀了下唇角,“日後怎樣?”
聞言,她擡眸瞧了他一眼,語氣輕了幾分,“到時候我請您食飯。”
笑意漸漸蔓延到陳遠峥幽深的眼眸,眼尾也淺淺揚起弧度。
“隻有去洲南公幹才請?”
聞歲之被這話問得微愣,微微張開唇縫,幾秒後反應過來,她抿了下唇,解釋說:“當然不是,您到洲南辦私事,我也請您食飯。”
陳遠峥嗓音淡笑的:“嗯。”
捏着杯柄的手臂探過去,碰了下她手中的高腳杯,清脆“叮”了一聲,像敲鐘般敲定。
聞歲之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香槟,杯口後半遮的唇角漸漸拎起小幅度的笑意。
心髒像是淺金色酒液裡的氣泡,徐徐浮動。
而她同陳遠峥之間一瞬不再像關機就消失的電子蝴蝶,而是因為這小小約定漸漸生出一條無形的細線。
他們兩人,各自捏着細線兩端。
車子抵達機場,托運安檢完,聞歲之沒同陳遠峥他們一道去貴賓室,而是去了機場免稅店,除了自己要買的幾樣東西,還有來之前周今宜列的一小截購物清單。
因着買的東西太多,她還買了個登機箱來裝。
陳遠峥瞧見她掌心扶着的紅色登機箱,輕輕擡了下眉骨,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杯後唇角微掀,淡笑未語。
此次返程,聞歲之同陳遠峥之間相熟很多。
不再像飛來巴黎那般,全程束手束腳,用餐時還同他淺聊了幾番,調至睡眠模式的座椅也終于派上用場。
飛機抵達港城機場時,聞歲之被着陸震醒,她将眼罩往額上扯了扯,窩在毛毯裡抻了抻懶腰,緩了緩神,才按了下電子屏按鈕将椅背調高。
睡了幾小時,腦袋都跟着輕盈不少。
她摘下眼罩,偏頭看向飛機舷窗,窗外天光破曉,微微亮着鹹蛋黃般的金黃色。
幾分鐘後,客艙下機。
陳遠峥邊起身邊扣着西裝紐扣,朝空乘輕一颔首,邁入廊橋,他側頸看向身旁的聞歲之,“睡得還ok嗎?”
聞歲之扶着登機箱往外走,登機箱滾輪在凹凸路面上轱辘作響,她聞言點了點頭,拎起唇角說挺好的。
“陳先生您呢?”
“Not bad。”陳遠峥淡淡一笑,“今日返洲南嗎?”
聞歲之點頭應了聲“嗯”,說月慈姐安排了車子來接。
港城到洲南開車三個小時左右,比高鐵慢些,但勝在省了地鐵換乘的幾番折騰,雖然在飛機上睡了好久,但車子一平穩開起來,困意還是緩緩來襲。
聞歲之額頭抵着後排車窗,睡了一路,到公寓樓下還是被司機叫醒的。
回來後的幾天沒有會,去法國前特意空出的短假,倒倒時差,好好休整一番。
周今宜也在兩天後到了洲南,結束了手頭的工作,同聞歲之發消息,約着在恒寶廣場見面,除了吃飯,也順道拿托她買的小半箱化妝品。
商場四層新開了家柚子火鍋店。
厚宣紙豎字菜單,一面食,一面飲,簡約的黑字淡黃底。
一份鲷魚柚子鍋,青柚子水餃,還有一壺柚子清酒。
淡綠圓肚瓷瓶,配兩小個瓷杯,柚子清酒度數很低,酒味不濃,入口是清新的柚子味。
周今宜拎過身側的紙袋,撥開袋口,翻弄着裡面大小不一,玻璃紙包裝的各色盒子,她邊翻看邊開心的說,“這些夠我用一年了。”
等柚子鍋送上來,她才戀戀不舍地松手。
圓底爐子上燒着棕色寬口陶鍋,清澈鍋底徐徐浮起薄薄熱霧,一旁深口盤裡擱着深深淺淺的綠色蔬菜,上面鋪着微透粉白的鲷魚肉,剝殼的蝦子,炸過的鲷魚塊,以及幾瓣檸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