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苧沭大多數時間都在基地裡的實驗室研究序賀的晶核，嘗試對其中的能量及技能進行複刻。
她焦躁地盯着這顆晶核。序賀不過是地球裡一條低維人魚，但是她卻在複刻他時屢屢碰壁，實在古怪。
旻止同她說過段時間就準備回去，在那之前她必須先完成自己的任務。
隻要完成任務，就可以再次躍升等級，距離成為總督指日可待。
這間實驗室的四周都用多層隔絕壁組成，可以有效隔絕聲波、電磁等因素的幹擾，所以不可能是外界因素導緻複刻失敗。
她觸摸着那顆隐隐躁動的晶核，黑紅色的靈光在手掌的周圍不斷浮動，遠遠看去就像是與她十指緊緊相纏。
苧沭感覺腦子有些眩暈。
這幾日她太累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一躺在床上，心髒就開始“怦怦”亂跳個不停，呼吸急促，就像是感受到某種不可名狀的壓迫般。
等到好不容易入睡，身體又像是被無數隻鬼手拉着下沉，所以每一個夢的結尾，都是被一片無聲的黑暗籠罩。
每次醒來，無不伴随一身黏膩的濕汗，碎發潮濕，緊緊地貼在她的面頰。
苧沭才不信什麼鬼魂之說，從高維角度看，這隻不過是不同物質的錯維呈現，不該存在這個維度的，探索不到的東西，人們便會在想象的加工中賦予其未知與恐懼。
她攥緊了手中的晶核，感受着其中的能量湧動。
這個東西，恐怕才是導緻她最近魂不守舍的罪魁禍首！
手中的晶核似乎是感受到什麼，陣陣滾燙的熱浪翻湧而來，打濕了她的手心。
苧沭垂眸，若有所思，她其實也可以嘗試直接煉化它，畢竟那臭魚欠自己這麼多。
而且就算被她真的吸收了，她也會留他一個存在的痕迹。
苧沭的轉換能力在進行文明複刻時能發揮很大的作用，隻需要汲取相應生物的靈息，就可以形成一個生物标本——即基于量子糾纏的生命熵印記。（1）
當标本激活，其中的生物記憶及行為數據便再次呈現，形成文明複刻，相當于打造出一個宇宙中的“信息樣本”。
從高維看來，這其實是一種避免文明因偶然災難而絕滅的“仁慈行為。”
但哪怕這麼一件“小事”，伊什爾星卻依舊不信她。
手中的晶核開始散發越來越多的黑氣，苧沭眼睑微垂。
那黑氣逸散得越發厲害，最後竟就真的成了一隻鬼手，與她的手指相互纏繞，黏糊的液-體讓她一時之間無法自如地控制。
黑氣劃開了一道裂縫，下一秒，原本還在實驗室呆着的身影頓時消失不見。
她被晶核帶去了另外一個空間。
苧沭瞳孔錯愕地看着先前踏足過的廢棄區域——這裡是她建立的基因庫基地。
手中的晶核重新融進她的體内，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般。
把她帶到這裡來做什麼？
紅發人魚不知從哪裡冒出，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小苧沭！又見面啦！”
阿妩的面容同之前看并無區别，苧沭眼眸一沉，手中彙聚起一灘黑色的粘稠物質。
這些人魚在這一條時間線上不該存在，它們已經死了，卻因為她所制造的生物标本而再次複活。
她不知道這些生物标本在短時間内是如何自我重新形成的，但不管怎麼樣，它們不該出現在這裡，以及這個時間點。
這隻會破壞世界的原有秩序，加速其維度的坍縮和造成生物的快速滅亡，并且使得文明複刻的意義大打折扣。
因為隻有真實生存，按照自然法則進行的運轉，才有複刻、研究、收藏、再現的意義。
它們的目标隻是進行文明複刻，而不是進行摧毀。不能因為它們打破這個星球運轉的秩序。
更何況，這人魚并不是真正的阿妩。
阿妩不知道苧沭的腦中在想什麼，隻是依照本能向前遊動了幾步，将冰冷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語氣激昂：
“上一次你沒有來我們族群實在是太可惜了，這一次就在我們這裡多逗留玩玩吧？”
苧沭悄無聲息地收回黑液，笑着點點頭。
算了，晚一些也沒有關系。
上一次她趕得匆忙，隻是囑咐阿妩不要冒頭出來外面的世界，隻要它們一直在這片區域悄無聲息地生存，就不會造成自然法則的破壞。
人魚族群寄居在這些廢棄建築的下方，它們的面容、性格、聲音、行為與先前在塔珂路聖都所見到的幾乎沒有差别。
如果不是它們身上不斷流動着黑色物質，苧沭恐怕就要真的相信它們存在的合理性了。
這是曜影的手筆。
想起那黑影，苧沭就覺得有些頭大，心中思索他是如何悄無聲息地潛入基因庫的位置。
他究竟是誰，來自哪裡？要做什麼？
“序賀，你的朋友來了，還不過來招待一下人家？！”
序賀？苧沭眉頭皺得更緊了，她還沒有将他的基因放入庫存，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但直到人魚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看見那張面孔，苧沭才徹底确定，序賀真的被複刻了。
他死了？
這是苧沭腦海中唯一一個念頭，是因為她将他的晶核取出來從而導緻變得脆弱的緣故麼？所以才被曜影給襲擊了？
念頭生出，一陣顫栗便瞬間産生，好像有一隻手在挖空着她的心髒，用刀片不斷剮蹭，似乎要直至心力徹底耗竭才肯罷休。
“朋友？我哪來的朋友？”面前的序賀居高臨下地看着臉蛋煞白的苧沭，手指的黑色氣息不斷裹挾着腕部，像條毒蛇般在蓄勢待發些什麼。
苧沭擡起頭，看向這說話腔調陰陽怪氣的人魚，他的臉上沒有那道疤痕—白淨，無暇，是最開始的模樣。
不，不完全是記憶中小序賀稚嫩美好的樣子，面前這個複刻出來的序賀雙眸時不時流露出陰暗的氣息，看起來像是苦大仇深的模樣。
傷心有餘，苧沭内心歎了口氣，曜影和她的複刻技術相比還是差了一些。
體内的晶核再次開始躁動，苧沭清醒了片刻。
如果序賀真的死了，體内的晶核怎麼可能毫無反應？而且又為什麼将她帶往這個地方？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序賀沒有死，隻不過.......
她看着他身上若隐若現的黑色紋路——隻不過他被曜影控制了？
如此一來，似乎什麼都說得通了。
因為她之前毫不猶豫地離開了那個盆地，所以他對她有怨恨。
想到此處，苧沭決定大氣地原諒他沖撞的語氣：“你被控制了？需要我幫忙嗎?”
面前人魚的神色更加陰鸷，宛如一條毒蛇在她身上遊走，刺得她一陣打寒。
“小苧沭？你在說什麼呀？什麼被控制了？”
甚至有的人魚懷疑苧沭的精神狀态不好，上前拉着她的手溫聲道：“是不是外面的世界變了，導緻你的壓力太大了？”
苧沭有一瞬間的僵滞，手中原本彙聚起的能量在人魚的安撫中逐漸氣餒。
她應該堅決果斷一些。
可是人魚們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如此地熟悉......
它們隻是錯誤地活在了這個時間軸上。
“看起來确實是病了，還病得不輕。”序賀冷言冷語地嘲諷道，他張了張口：“這裡不歡迎你。”
苧沭：.......她也不是自己想來的。
剛要開口反駁，旁邊的阿妩生氣地插着腰：“序賀，她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當時我們自己也是廢了好大的勁才活了下來，小苧沭也是迫不得已。”
“我做了什麼？”苧沭一瞬間有些不明白它們的記憶了，這麼聽起來，似乎她和它們有過一段自己不曾擁有的記憶？
“你做了什麼？”那條身披墨紫長發的人魚再次冷笑：“你什麼也沒做，隻是單純厭惡你。”
苧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