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孫夫人神色慌張,匆匆将手上的藥碗塞給身邊肚子高高隆起的女人手上。
孫夫人:“蕊兒、蕊兒!家裡就隻有你沒被那邪祟纏上,你趕緊去把這碗符水喂給環兒!”
周蕊兒長得小家碧玉,惹人憐惜,聞言頓時小臉一白,像是接到什麼燙手山芋一般急急地想要推出去。
周蕊兒聲如蚊蠅,輕聲哭道:“娘!我肚子裡還懷着孫家的孩子呢,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可怎麼辦。”
孫夫人尖酸的臉上頓時因憤怒扭曲,她低罵:“能有什麼意外?你難道要眼看着環兒去死嗎!快去啊!”
周蕊兒顫巍着雙手,孫員外見狀立馬上前将周蕊兒手上的藥碗搶過來。
孫夫人看到孫員外一下瑟縮了身子。
孫員外對着孫夫人怒吼:“你個毒婦要幹什麼!咱們做了這麼多不就是為了蕊兒肚子裡的孩子麼!要是我的孫兒出了什麼意外,老子非得——”
孫員外兩隻眼睛因為怒氣紅得有些猙獰,他擡手想要給孫夫人一巴掌,但是餘光瞧着顔月和謝淳元走了過來,這才沒有打下去。
孫員外趕緊将藥碗扔了,對孫夫人低吼:“還不把蕊兒牽下去好好養胎,咱家已經被害成這樣了,這肚子裡的孩子絕不能出事!”
孫夫人畏畏縮縮地扶着周蕊兒下去。
兩人路過顔月和謝淳元。
顔月用目光細細打量了一下周蕊兒,一陣莫名的風吹起了她鬓邊的頭發,那孫夫人剛被孫員外吼了幾句,如今不忿,又悄悄在周蕊兒的耳邊罵了起來。
周蕊兒委屈地眼角帶淚,一陣冷風吹起她的鬓發,顔月順勢瞧見她整體面部紅潤,眼眸明亮,與身邊形容枯槁,強撐眼皮的孫夫人成了強烈比對。
看來孫員外說得不錯,這女鬼當真沒有找過周蕊兒麻煩。
孫員外這時過來伸手示意顔月和謝淳元進去。
顔月這才收回目光,跟着謝淳元一同進了廂房。
濃烈的墨汁和朱砂味撲面而來,謝淳元微微蹙眉。
隻見孫環面色蒼白,閉着眼睛躺在床似乎陷入了很沉的夢魇,眉頭緊皺,嘴裡時不時大喊一聲:
“鬼啊!有鬼!”
孫員外顫抖的手指着床上的孫環,帶着哭腔對顔月說:“仙子,您看看吧。”
顔月聞聲上前,她伸手輕輕撥開孫環的眼皮,隻見他的眼睛全部翻白,緊接着身子開始抖了幾下,嘴裡嗚嗚叫起來,似乎正在遭受什麼極為痛苦的事 。
顔月收回手,神色凝重,道:“被困在夢魇裡面了。”
孫員外急得就要哭出來了,他問:“仙子可有解決辦法?環兒可是我們孫家四代單傳,他要是出了事我怎麼對列祖列宗交代啊!”
顔月搖頭起身,說:“不行,解鈴還須系鈴人,若李子歇能放過他還好,若不執意不肯,隻怕是會有些棘手。”
孫員外孫員外回頭看向床上的孫環,此時孫環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那笑容在這緊張壓抑的氛圍中顯得格外詭異。
孫員外哭喪着臉,說:“這人都因為他死了,隻怕是不會放過他啊。”
顔月眉頭微蹙:“那可就麻煩了,若是強行将李子歇的夢魇剝離出來,搞不好惹怒了她魚死網破,孫環也會死。”
孫員外激動地直拍大腿:“那怎麼辦啊!毒婦!我們家怎麼就遭了這麼個毒婦啊!”
顔月暗自思索了,随即道:“不論如何,先找到李子歇再說。”
言罷,她轉身對孫員外囑咐:“今夜你照常入睡,雞叫三聲之前,任何人叫你都不要答應。”
一聽還要睡覺,孫員外原本就吓得夠嗆的臉瞬間變得更加慘白,耷拉着一張臉說:“阿這……還睡啊?!這三魂七魄都要被吓沒了,仙子就沒用其他辦法了嗎?”
那孫員外被李子歇吓得活活少了三分人樣,一聽還要睡覺心裡滿是抗拒。
顔月無奈地歎了口氣,解釋說:“沒有辦法,李子歇不現身,想要找到她就隻能趁入夢時才能施法逼出來。”
這下孫員外即是再不樂意,那也沒轍了,隻能點頭。
顔月轉而對謝淳元說:“今晚就勞煩謝師兄去隔壁照看孫員外了。”
謝淳元面無表情,隻是微微挑眉,那似乎是在無聲詢問“你呢?”
顔月說:“我守着孫環。”
謝淳元皺眉。
顔月又說:“放心,我之前在鬼蜮待得久了,身上沾染了鬼氣,晚上隻要稍加掩蓋,那女鬼發現不了我。”
謝淳元舒展了眉頭,點頭,轉身就去了隔壁。
孫員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交流。
顔月看着他還楞在原地,于是出口催促:
“去啊。”
孫員外這才戰戰兢兢地離開。
待所有人離開後,顔月這才在孫環的房間裡掐訣布置陣法。
那孫員外到底是不知李子歇的死因還是故意隐瞞顔月不得而知,不過顔月清楚,這種事仍誰都會咬死自己沒有動手,所以孫家人這邊找不到突破口,要想知道李子歇的死因就隻有去問她本人了。
随着手上最後一道金光消散,顔月腳下陣法已成,她伸手再度于虛空起了一道隐身符掩蓋身上的人氣,随後便身形一閃,輕巧地躲在床底下。
周遭再度靜谧,隻剩一個在床上又哭又笑的孫環。
如今萬事俱備,隻等子時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