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郡主又鬧着去撓六郡主的癢。
許春明坐在榻上,靜靜地看着她們說笑,心中卻想着遠在淮州的周緒光。
他沒有來信,也不知此時他到了哪裡,淮州的情況如何。
直到次日許家的藥鋪掌櫃給許春明送來了信,他已經把事先準備好的藥材,以許春明的名義送到了周緒光的手中,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許春明把信疊好,放在燭上,靜靜地看着它燃盡。
靜音用爐鼎接着煙灰,“小姐,姑爺說藥材不夠用,還要讓掌櫃再送些嗎?”
許春明道:“不可。雪中送炭一次就夠了,再多會導緻相反的效果。給掌櫃回信,讓他留在淮州,竭力助世子從淮州相近的項城,商州等地集結購買藥材和糧食。咱們的藥材‘沒了’,隻能留下來多出些苦力。”
靜音應聲,出去回信。
“等下,”許春明叫住她,“昨日我讓你查的事如何了,五公主和陶小姐的馬車,真的是三弟暗中做的?”
靜音點頭,“小姐放心,婢子已經把痕迹都抹幹淨了,查不到三公子的身上。”
到底還是年輕氣盛,心中藏不住事。許春明決定等有機會,再暗中提點一下他。
“嗯,去忙吧,讓飛羽把先前母親送來的賬本拿過來,我再仔細算一遍賬目。”
怕新婚周緒光離府,讓許春明覺得日子空虛,除了讓府裡三位郡主時常來清梨院陪着許春明之外,梁王妃還把王府往年的賬本送來了些,說讓她先熟悉一下賬目,以便日後管家掌權。
有了消磨時間的事情,一天天過去,倒也容易。
這天是每月一次的阖家宴,許春明早早的就起了床,素妝賢靜,去了主院侍候梁王妃起身。婆媳兩人你來我往,氣氛熱烈融洽的時候,張嬷嬷眼角擦着淚,腳步蹒跚地走進了房中:“王妃,少夫人,世子回來了!”
許春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站起來的時候還不忘扶着梁王妃。
兩人相視,眼中均含着淚。梁王妃緊緊地握着許春明的手,不停地念叨:“終于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張嬷嬷道:“世子現已進了城,去往宮門的方向,想必是進宮與聖上彙報災情了。”
“這是應當。”梁王妃看着許春明道:“明兒,你快回去等着,你們剛成親一日就分别月餘,緒光回府該回清梨院看你。”
徐春明淺笑拒絕:“世子回府,合該先看望母親才是。兒媳回清梨院,還不如留在這裡陪着母親,這樣才能早些見到世子。”
這話說的梁王妃心裡暖烘烘的,她滿臉欣慰,“好好好,你就在這裡陪着我。”
過了大半個時辰,周緒光才邁着風塵仆仆的腳步,走進正院。
因是阖家宴,整個王府的人此時幾乎全都聚在了正院内,看着周緒光的身影,衆人還未說話,方側妃率先嘲諷道:“世子遠道而歸,怎麼也不淨面更衣就來拜見?”
她聲音不算大,但細細的有些尖銳,在因忙着問候周緒光而熱鬧起來的廳内,異常明顯。
梁王暗中扯了一下方側妃的袖子,威脅着讓她閉嘴。
梁王妃歎口氣,臉上失落的表情一閃而過,又換上了欣喜和知足。
許春明沒注意他們之間的動作,她對着周緒光的方向,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三四步,而後又像是猛然發現自己失态,低頭紅了臉,又謹慎地退到梁王妃的身邊。
梁王妃了然地笑笑,對着周緒光說:“我兒辛苦。”
連着月餘少眠,周緒光的雙眼澀的厲害,他閉眼壓下其中的困意,拱手朝梁王和梁王妃拜了拜:“幸得皇恩庇佑,兒子此行才不辱使命,算不得辛苦。”
梁王妃用手帕抹掉眼角的淚,看着他臉上明顯的滄桑,和瘦的幾乎皮包骨帶着胡茬的下巴,忙拉着他坐下:“餓了吧,先吃些東西。”
也是到開宴的時候了。
梁王笑呵呵地道:“王妃說的正是,緒光來,先坐下用膳吧。”
他說着,伸手示意周緒光坐在自己身邊。
梁王妃向前邁了一腳,不動聲色地擋在兩人中間,朝着管家道:“開宴吧。”
梁王讪讪地低頭,坐在了自己位置上。
他的左側坐着方側妃,再往左是大兒子,右手邊則是梁王妃,周緒光。梁王妃朝許春明道:“快來明兒,你是世子少夫人,坐在緒光身邊。”
聽到梁王妃的聲音,周緒光側首朝許春明看過去。
這是他進廳以來,兩人的視線第一次有了交際。因着場合限制,因思念而生出的纏綿悱恻的眼神還未觸及眼底,瞬息之後,又錯開。
許春明坐在了周緒光的身側。
王府人多,阖家宴又要所有人全都參加,是以這餐桌做的非常大,大到許春明和周緒光身下的圓凳,離了足足有兩三尺那麼遠。
但落座的時候,許春明發現了,周緒光隻坐了半個凳子,右半邊身子,則懸在半空中。
她悄悄地向左側挪了挪,低頭看着兩人不時會碰到的袖角,許春明知道,今晚會有場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