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繁華一場[鹿鼎記] > 第310章 相望回首莫思念

第310章 相望回首莫思念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康熙翻閱了一會奏章,擡起頭來,歎了一口氣長氣,憂容傷神。

蔚安安甚是愧疚,說道“皇上有什麼事情,差奴才去辦罷。奴才将功贖罪,報主龍恩。”

康熙欣慰一笑,又蹙起眉頭,說道“你有心了。不過這一件事,就不能差你了。施琅上奏,說台灣台風肆虐,水災嚴重,平地水深四尺,百姓房屋損壞,家破人亡,災情嚴重,已經刻不容緩。”

蔚安安瞧他說話時淚光瑩然,惦記百姓安危,有心想與他君臣相伴多年,朋友之情深厚,不能不幫他這個忙,說道“奴才倒有個法子。”

康熙問道“什麼法子?”

蔚安安說道“不瞞皇上說,奴才在台灣做官的時候,發了一筆小财,最近又向一個台灣的财主讨了一筆舊債。奴才雙手捧着皇上恩賜的破碎後又翻新的金飯碗,這一輩子是不會讨飯的了,錢多了也沒用,不如獻給皇上,請皇上撫恤台灣的災民罷。”

康熙微微一笑,說道“受災人數很多,你這點小财,也管不了什麼用處。我即刻下旨,宮裡裁減宮女、太監,減衣減膳,讓内務府籌劃籌劃,省他四五十萬兩銀子去救濟災民。”

蔚安安頭急忙說道“奴才罪該萬死,給皇上請罪,還請皇上不要責怪。”

康熙一愣,問道“什麼?”

蔚安安說道“奴才做官貪污,在台灣貪了一百萬兩銀子。最近讨要的債,正是向鄭克塽讨的,又有一......一百萬兩...”

她本就心存愧疚,念及和康熙多年的情誼,見他為百姓憂慮,一時間竟熱血上湧,頭腦一熱的将銀子來源,全說了出來,待說完頓覺後悔,小心翼翼的瞧着康熙的神情。

康熙也是吃了一驚,說道“有這麼多?”

蔚安安大為懊惱,擡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力度甚輕,罵道“小安子該死!”

康熙卻笑了起來,說道“你要錢的本事可高明的很哪,我一點也不知道。”

蔚安安又請罪說道“小安子該死!”心想:其他事是瞞不了你的,不過錢的事麼,滿朝上下誰又嫌自己的錢多呢?

康熙沉吟半響,說道“你這番忠君愛民之心,着實難得。這樣罷,你捐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出來,我再省五十萬兩,咱們君臣湊乎湊乎,弄個二百萬兩。台灣災民約有一萬幾千戶,每家分得一百多兩,那也是豐裕的很了。”

蔚安安見他好不怪罪,心中歡喜,又想到要出那麼多銀子,十分的肉痛,聽得康熙給她省了五十萬兩,登時大喜,急忙說道“是,是。皇上愛民如子,老天肯定會保佑皇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康熙為了台灣災重,這半天來一直心中難受,愁眉苦思,這時憑空得了這一大筆錢,甚為高興,暗歎這小安子果然是大大的福将,微微笑道“也會保佑你升官發财,多福多壽。”

蔚安安笑道“多謝萬歲爺金口。奴才升官發财,多福多壽,全憑皇上恩賜。再說,奴才這兩筆錢,本就是台灣老百姓的。如今歸還給了老百姓,也不過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

康熙哭笑不得,笑罵道“他媽的!你個臭小子,别的不學好。竟然把這句話用在了貪污上,說了出去,竟是丢人。”

蔚安安心下了然,康熙不會追究這貪污錢财之事了,當即笑道“奴才沒文化,反正說來說去,都是一樣,一樣。”

康熙更為好笑,心想這人不學無術,舞文弄墨之事也教不了許多,笑道“你這臭小子,詭辯倒是很有一套。你們魏家倒是有句成語,叫做魏顆結草,是教你要受恩深重,竭力報效。你可不能辱沒了這個成語。”

蔚安安心道:此魏又非彼蔚,反正你又不知道。她嘿嘿一笑“奴才學問差勁的很,對不起老祖宗,還多虧皇上指點,奴才這才明白。”

康熙說道“這次去台灣赈災的事...”本想着順理成章,就派了她去,但轉念一想:此人捐了一大筆銀子,不過是跟我講義氣,未必真的替台灣百姓着想,隻怕一出了宮門,立刻就後悔了。她到了台灣,散了二百萬兩銀子赈災,多半是要收回本錢,以免損失,說不定還要加一加二,作為利息,到時台灣上下官員孝敬,她是既賺了好名聲,又賺了銀子,大為不妥。

他是蔚安安知己,知曉她甚為愛财,當即改口說道“很容易辦,不用你親自去了。小安子,你的一等鹿鼎公,也不用降級了。咱們外甥點燈籠,照舅罷。”

蔚安安十分歡喜,終于不用去台灣了,連忙跪下謝恩,磕過了頭,站起身來,說道“其實奴才捐這點銀子,不過是還了回去,皇上就當是功勞。可皇上減衣減膳,那才是真正省出來的,才叫不容易呢。”她這番話,說的發自肺腑,毫無吹捧之意。

康熙正色搖頭說道“不對。我宮裡的一切使用,每一兩銀子都是來自老百姓。百姓供養我錦衣玉食。我君臨萬民,就當盡心竭力,為百姓辦事。你食君之祿,當忠君之事。我食民之祿,就當忠民之事。古書上說:四海困窮,則天祿永終。如果百姓窮困,那就是皇帝不好,上天震怒,我這皇帝也就做不成了。”

蔚安安聽着心生佩服,果然皇帝不是一般人能當的,他在其位謀其政,心念百姓,這對老百姓就是最好的,自己沒有多大的本事,當個自由自在的老百姓就是,各有各的路可走,嘿嘿笑道“皇上福澤萬民,自有萬民護佑,那是決計不會做不成皇帝的。萬萬不會。”

康熙說道“你做大臣,出于我的恩典。我做皇帝,出于上天的恩典。你辦事不忠,我砍你的腦袋。我做不好皇帝,上天也會另外換一個人來做。尚書有雲:皇天後土,改厥元子。元子就是皇帝的意思,皇帝不好,上天便會攆了他下去。”

蔚安安連連稱是,見她敷衍回應,康熙微微一樂,從桌上拿起一本書來,說道“浙江巡撫呈了一本書,叫做明夷侍訪錄,是一個浙江人新寫著的。浙江巡撫稱書中有很多大逆不道的言語,要嚴加查辦。”

明朝的?蔚安安心道:不會又是要文字獄吧?須得多問幾句,省得又出一個莊家來,那豈不是又有無辜人命而亡。于是問道“皇上,那書裡說了些什麼?”

康熙翻開書來說道“我剛看了這本書,說的很有道理,已經批示浙江巡撫不必多事。這書中說道;為君乃以一人奉天下,非為天下奉一人,這句極有道理。還有這句:天子所是未必是,天子所非未必非。這也很多,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天子也是人,哪有一做了皇帝,就什麼都是對、永遠不會錯之理?”

蔚安安似懂非懂,對這些文言文是一個頭兩個大,隻得連連稱是,但總體意思還是明白的,得知康熙并未牽連于寫書之人,這才放心,暗道他确實明理。

康熙說了一會,擡頭見她神色懵懂,又敷衍點頭稱是,不禁啞然失笑,心想:這人沒什麼學識,我與她說這些大道理,她哪裡能理會得?再說下去,隻怕她要打瞌犯困了。于是左手一揮,說道“你且去罷。”右手拿着那本書,口中仔細的朗讀起來。

蔚安安并未退出,此番前來,還有一件事想要開口,一直為找準時機,聽得他口中:以為天下利害之權皆出于我手,我以天下之利盡歸于己,以天下之害盡歸于人,亦無不可.....

讓她聽得莫名其妙,見康熙放下書來,便問道“皇上,奴才看您這麼盡興,不知道這書本裡說的是什麼?有什麼好?奴才慚愧,七竅通了六竅,還有一竅不通。”

康熙哈哈大笑,給她簡單講解道“說是叫天下人不可自私自利。隻有他皇帝一人可以自私自利,而皇帝的大私,卻居然說是天下的大公。這做皇帝的起初心中也覺得不對,有些慚愧,到後來,竟習慣成自然,覺得自己很對,旁人都錯了。”

蔚安安說道“奴才明白了,就是說無論皇帝做的錯與對,旁人都說是對的。那這皇帝認為是自己是對的,就是壞皇帝,像皇上這樣的明德聖君,說的就不對了。”

康熙說道“嘿嘿,做皇帝的,人人都自以為是千古明君,有哪一個是自認桀纣昏君的?何況每個昏君身邊,一定有許多歌頌功德的無恥大臣,把昏君都捧成了明德聖君。”

蔚安安心虛的摸了摸鼻子,笑道“幸虧皇上是貨真價實、慧眼如炬的明德聖君。否則的話,奴才可就是令人唾罵的無恥大臣了。”

康熙舉起書本,佯裝要朝她扔去,笑罵道“你有恥的很,滾你的蛋罷!”

蔚安安看他心情極佳,說道“皇上,奴才向您求個恩典,請皇上準奴才的假,回揚州打理一下我家祖墳,那墳上光秃秃的,實在入不了眼。”

康熙知道她是孤兒,明白她心情孤寂,微笑道“你有這番孝心,那是應該的。再說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原本是該回去風光風光才是。你早去早回,好好修葺家裡祖墳,讓他們在九泉之下也能沾光。我吩咐人寫旨,你去吏部呈報你爹的名字,追贈官職,給你娘追封一品太夫人。這件事上次你回揚州,就應該辦的,可剛好碰到吳三桂造反,耽擱了下來。”

蔚安安心中不是滋味,此去一别,便再也不會相見,盯着他英氣的臉龐,幼時的摔打玩鬧、成人的曆經艱險、再之後的君臣的信任寵愛卻又猜忌、生死之際的拼死相護,康熙的情誼深重,之後的無限退讓、寬容大度,一一在眼前浮現。

她眼睛酸澀,幼時的情誼走到盡頭,他們二人也隻能走上分道揚镳的道路,抽了抽鼻子,說道“奴才告退了。皇上,奴才不在你身邊的時候,您要多注意您的身子。國事雖然繁忙,晚上也要早早休息,不要太過于勞累了。”說完真心實意的給他行了大禮,磕了頭。

康熙心中一暖,笑道“你這家夥這般少見的乖巧規矩,我知道了。你去揚州,将祖墳修葺的華麗一些,不要吝啬,讓你們家祖宗瞧瞧後輩榮耀,給他們光宗耀祖了。”

蔚安安眼圈泛紅,低下了頭說道“是,奴才記下皇上的叮囑了。那奴才告退了。”

她謝了恩,最後看了一眼仔細讀書的康熙,狠下心磕頭辭出了上書房,走到廊下遇到了多隆,連連向她招手。

多隆匆匆上前,笑道“兄弟,聽聞皇上召見你,做哥哥的在這等候多時了。”

蔚安安微笑道“大哥等我?莫不是害怕馮錫範的事情?請多大哥放心,皇上明察秋毫,自然不會牽連大哥的。”

多隆揚眉說道“兄弟,太小瞧哥哥了。那馮錫範畏罪潛逃,跟我有什麼幹系?而且跟兄弟就跟沒有幹系了。我是有另一件事,要見你。”

蔚安安問道“什麼事?”

多隆從懷中掏出幾萬兩銀子,嘿嘿笑道“馮錫範畏罪潛逃,鄭克塽吓得尿了褲子。不用咱們禦前侍衛去登門讨要銀兩,他便差人向我送來了這幾萬兩銀子,想來是怕咱們在上門去為難他,将他和馮錫範聯系起來,落下個心生反叛的名頭。呐,兄弟你點點,這是他欠你的銀子。”

“這...”蔚安安看着多隆的笑臉,大為感動,急忙将一半的銀票遞給了他,說道“大哥辛苦了,這些銀兩拿去給兄弟們分分...”

還未等說完,多隆便推了回來,說道“上次兄弟賞的銀子,咱們弟兄們都花不完,不能再讓你破費了。你且拿着便是,咱們是不會要的。”

蔚安安知道他一直想去外省調劑,當下也不客氣,将銀票往懷中一塞,笑道“那我就不跟多大哥客氣了,你放心,過不多時,皇上定會派多大哥出京的。”

多隆眼前一亮,以為是她在皇上面前給自己美言了,當即拱手說道“哎呀,魏兄弟啊,做哥哥的真是謝謝你。咱哥倆,一切都在心中。”

與多隆辭别後,出得宮門,蔚安安回到府中取了一百五十萬兩銀票,到戶部銀庫繳納,又去了兵部繳了撫遠大将軍的兵符印信,身上頓覺無比輕松。

回到了府中,又請衆位夫人替自己所謂的父親取名字,七位夫人一言一語,取的名字不盡人意,還是蘇荃取了個妥當的名字,一連祖宗三代,由曾柔、方怡、沐劍屏取名,繕寫清楚,交給了吏部專管封贈、襲蔭、土司職事的驗封司郎中。

諸事辦妥,蔚安安不願拖延,衆位夫人也躍躍欲試,想要盡早出京,于是收拾好行禮,準備出京起行。

她在朝中人緣極好,又是聖眷方隆,自然有不少的王公大臣送行開宴,更有不少的大臣送上珍貴禮物,為她踐行。

蔚安安早已安排好手下門人沿路暗自保護,魏少頃和柳燕等人,久居京城,不宜遷出,以便探聽京城重要消息。

出得京城,蔚安安和衆位夫人,從旱路到了通州,轉車換了船,自運河向南,經天津、臨清、渡黃河、經濟甯。

這一日将到淮陰,官船停泊在泗陽集過夜。

蔚安安在舟中和七位夫人用過晚膳,将孩子哄熟睡後,坐在外面閑談。

蘇荃望着亮晶晶的湖面,說道“安安,明日咱們就到淮陰了。”

蔚安安沉聲道“是啊,這些日子,咱們由路轉水,從到了天津以後,身後便有些人都不消停了。”自官船到達天津之後,收到手下門人密報,先有一隊二十來人的馬隊一直跟随,身份不明,另有天地會宏化堂堂主率領四五十名好手,想要伺機下手偷襲。

曾柔說道“一路走來,路上皆有官兵巡查,他們不便下手。今夜咱們停留泗陽,恐怕是按耐不住了。”

建甯怒罵道“早就讓你别跟這些個臭反賊摻和,真是些狗皮膏藥,又臭又硬。”

衆人聽罷,臉上紛紛露出笑容。

阿珂說道“要我說,咱們還是過自己的日子,當大官也沒什麼好的。”

建甯努努嘴,還欲反駁,想到皇帝哥哥,擰起秀眉,暗歎了口氣。

蘇荃笑道“身後的這些尾巴,倒是好說。”

她見蔚安安沉思,微笑道“古時候有個人,封爵為淮陰侯,而後又封了王,封的是齊王。”

蔚安安笑道“夫人,所說是韓信麼?”

蘇荃說道“不錯,他可是大大的有名。不過後來皇上怕他造反,削了他的王爵,改為淮陰侯了。再往後,卻是被皇上和皇後給殺了。”

蔚安安歎道“是啊,他是個大英雄,最後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蘇荃說道“皇帝忌他本事了得,生怕他造反。安安,你為皇上屢建奇功,也是本事了得。如今決定的事,想要後悔了麼?”

此言一出,其他幾位夫人沉默不語,神色擔憂。

蔚安安知道她在告誡自己,苦笑道“悔是絕不後悔的。不過有些不舍和傷感罷了。”見幾位夫人心情不好,嘿嘿一笑道“不過,夫人所言差矣。”

蘇荃挑眉笑道“噢?怎麼說?”

蔚安安說道“我本事可比不過皇上,舞文弄墨他比我強,帶兵打仗他也比我強。不過麼,隻有一件小事,比皇上強那麼一點點。”

方怡笑問道“臭美。你有哪一件事強過皇帝了?”

蔚安安得意的搖頭晃腦道“我有七個如花似玉的女人,每個都像是天上的仙女兒,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八個這般美貌的女子來。就這樣的豔福,你們說是不是比皇上強那麼一點點?”

七位夫人聽罷,笑聲不絕,臉頰豔茹桃花,讓蔚安安瞧着心癢難耐,當即一個個親了過去,惹得七人連聲嬌呼,一時間官船上嬌笑打鬧,船身輕輕晃動,恣意暢快。

沐劍屏笑道“魏大哥,是無所不能的齊天大聖,噢不對,是豔福大聖。”

她笑的花枝亂顫,軟腰輕扭,更添風韻,其秀雅嬌嫩的面容如清花白雪,蔚安安心中一動,攬過她的身子,笑道“大聖太苦,我可不做,要做就做豬八戒,你這天上的嫦娥可是歸我了。”

沐劍屏感到脖頸間濕濕熱熱的,嘤咛一聲,身子軟軟的靠在那充滿安全感的懷抱中,面帶羞澀笑容。

正說笑間,艙外家人朗聲說道“啟禀公爺,有客人求見。”

丫環拿進四張拜帖。

幾位夫人笑容隐去,神色凝重。

蘇荃接了過來,看了拜帖,輕聲笑道“難怪之前不知他們的身份,原來是顧炎武、黃梨舟、査繼佐、呂留良四位。”

蔚安安一臉茫然,這四人她全然不識,怎會一路跟着自己。

雙兒見狀,輕聲說道“相公,你忘了在揚州的時候.....”

其他幾女聽到揚州一愣,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隻有建甯神色不明白的瞧着她們。

雙兒臉頰绯紅,繼續說道“在揚州抓吳之榮那狗賊的時候,顧先生被抓了,他是鋤奸盟的總軍師,還是你将顧先生從吳之榮手中救出來的。”

蔚安安這才記起,嘀咕道“吳三桂已經除了,還有什麼可見的。”

蘇荃好笑道“不管如何,人都已經上門了,不能避而不見。你換了衣衫,去見罷,聽聽他們有什麼事。”随即又差人在大船船艙中奉茶。

蔚安安點點頭,當即回艙換了衣衫,過去相見。

顧、黃二人當年是在揚州為吳之榮所捕,險些性命不保,幸得蔚安安相救。

這査繼佐、呂留良卻是初會,他身後跟着兩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是呂留良的兒子,呂保中、呂毅中。

行禮相見之後,分賓主坐上,呂保中、呂毅中站在父親身後。

顧炎武低聲道“魏香主,我們幾個這次前來拜訪,有一件大事相商。泗陽碼頭耳目衆多,言談不便。可否請你吩咐将座舟駛出數裡,泊于偏僻無人之處,然後再談?”

蔚安安猜測他們和天地會是不是聯手,先将自己引了出去,再好動手,不過到也在意料之中,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良久答應道“好,請顧先生稍等片刻。”

顧炎武等人心中有些發怵,也不知道此次前來對還是不對。

蔚安安回到艙内,向蘇荃等幾位夫人說明情況。

曾柔悄聲道“安安,小心有詐。”

蘇荃沉思一會,低聲道“顧炎武在江湖上聲譽甚隆,可以聽聽他說什麼,就算是和天地會聯合,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樣更好有利于咱們計劃實施。你且去,我們的坐船跟着一起,有什麼事,咱們姐妹都準備好了。”

蔚安安笑道“我明白。有勞夫人們護好孩子。”

七人一齊點頭,蘇荃吩咐船夫将兩艘船向南駛去,說是要在運河中風景清雅的所在飲酒賞月,魏公爺雅興來時,還能做幾首好詩,其餘從舟仍泊在泗陽集等候。

蔚安安回到大船中陪客,兩舟南航了七八裡,眼見兩岸平野空闊,皓月在天,四望無人。

她吩咐下錨停泊,叫大船上的舟子和侍從都到後舟中去,以免礙了魏公爺和幾位才子的詩性。

待舟中更無旁人,顧炎武等這才再申謝當年相救的大恩大德。

蔚安安謙遜一番,跟着說起陳近南被遭害的經過和天地會中的變故,衆人相對唏噓不已。

顧炎武說道“江湖上流言紛紛,都說魏香主貪圖富貴,戕師求榮。咱們這兄弟幾人,卻知決計不是。想當年我們幾人與魏香主素不相識,魏香主竟敢冒着殺頭的奇險,殺了吳之榮那厮,救了我們的性命,這等義薄雲天的性情,怎麼能去殺害恩師呢?”

蔚安安聽在耳中,心情舒暢,看來他們還是念及恩情的。

査繼佐說道“我們聽江湖上的朋友誤會魏香主的時候,也總是竭力為魏香主分辨。他們卻說,鞑子皇帝的聖旨中都這樣說,難道還有假的?殊不知魏香主和吳大哥一樣,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種種作為也不能跟外人名言。不過自古以來,英雄豪傑,均需任勞任怨,多番苦楚,也得咽下肚中,魏香主也不必放在心上。”

呂留良說道“魏香主苦心孤詣,謀幹大事,原也不必在這時求天下人諒解。隻是最後做了驚逃诏地的大事業出來,大家自會明白是先前錯怪了你。”

蔚安安越聽越發的反感,大事業?他們竟還不死心想要刺殺康熙麼?于是笑了一聲說道“我本事沒有,不能文也不能武,隻喜歡掙掙錢和老婆孩子美美的過日子。夾在中間的事情,做不來,這次也已經辭官歸鄉,從今往後,無論是江湖上的,還是朝廷上的事,都跟我毫無幹系了。”

幾人目瞪口呆,這等胸無大志的生活,她也能說得出口,真是給陳近南總舵主丢人。

蔚安安乘機說道“辭官之前,我面見小皇帝,小皇帝正在為台灣的水災愁眉不展,已經下了聖旨,要裁減宮内的宮女太監,還要簡衣縮食,籌備台灣災民的錢糧,他說他不敢稱為無上明君,也不見得有多差勁。他做皇帝,天下百姓的日子,就過得比明朝的時候好。我也不知道這話對不對,不過也跟我沒關系了。”

幾人面面相觑,一時間面上甚為慚愧,台灣水災嚴重,百姓流離失所,他們是做不了什麼,沒想到這鞑子皇帝還能為了百姓做到如此,又想起了明朝各朝的皇帝,自開國的明太祖直止末代的崇祯,若不是殘忍暴虐,就是昏庸糊塗,且其中荒唐的君王更甚,有哪一個能比得上康熙?

他們幾人是當代大儒,熟知史事,不願意昧着良心說話,不由得都默默點頭。

蔚安安微笑道“所以幾位...”

還未等她說完,顧炎武說道“魏香主,我們這次來,不是要你行刺皇帝的。是還有一件事拜托你。”

蔚安安蹙眉說道“顧先生嚴重了,我已經不是江湖人,不想摻和多事。”

顧炎武推開了船窗,向外眺望,但見四下裡一片寂靜,回過頭來說道“魏香主,您是漢人,可不要忘了咱們祖宗啊,現在滿人占了咱們漢人的江山。我們幾個人商議了幾月,都覺得大明氣數已盡,天下百姓已經不歸心于前朝了。确實是前明的曆代皇帝把百姓殺得太苦,人人思之痛恨。可要這麼認命,改服夷狄衣冠,剃頭結辮,這口氣總是咽不下去。眼下魏香主手持兵符,又得鞑子皇帝的信任,隻要高舉義旗,自立為帝,天下百姓一定會歸順忠從。”

蔚安安一口茶從嘴裡噴出,發現跟他們簡直沒法溝通,天天做着白日夢,已經魔怔了,什麼叫烏合之衆,今天是徹徹底底的體會到了。

幾人有些嫌棄的瞧着她,呂留良說道“隻要魏香主答應,咱們立即聯絡衆兄弟,推舉大事,大家統計一心,定然能成。”

蔚安安搖頭,無奈說道“大家也不是生人了。我跟你們說老實話,我沒什麼志向,一雙眼睛喜歡看風景、美女,一雙耳朵,要來聽曲子、聽說書。一張嘴巴,要嘗盡各種的美食。我可不想我這些個眼睛、耳朵、嘴巴、被人砍得一塌糊塗,享受不了人生樂趣。再說,當皇帝有什麼好?各地出了災情,他得擔憂,有造反的人,他也擔憂,不開心,不開心。”

幾人一愣,一時間無言相對,想到這些話也不錯,可如何能說動的了她,當真是一件難事。

過了半響,幾人神色尴尬,顧炎武開口說道“這件大事,一時間倒也不易拿定主意...”

忽然聽得岸上有不少蹄聲響起,有數十騎馬沿着西巡河岸自北而來,夜深人靜,聽得更是清清楚楚。

蔚安安之前就已察覺,瞧着幾人的神情,隻見黃梨州驚懼問道“這...深夜之中,怎麼會有大隊的人馬?”

呂留良說道“難道是巡夜的官兵?知道了我們的蹤迹?”

査繼佐搖頭說道“不會,官兵的巡夜都是慢吞吞的,哪有如此快馬奔馳?咱們的蹤迹隐秘,他們一時半會查不到的。”

蔚安安問道“怎麼?不是幾位帶來人手?”

幾人茫然的搖頭,顧炎武說道“我們就帶了幾十名人手,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來頭。”

說話之間,隻聽得東邊的岸上,也有數十騎馬奔來,運河河面不寬。

蘇荃和雙兒躍上船頭,蘇荃說道“相公,隻怕來人不懷好意,咱們大夥兒都坐在一起罷。”

蔚安安見顧炎武幾人面色如臨大敵,心想:不是一夥兒的更好,方便行事,以他們的名頭,撕破臉起來,天地會應該會有顧忌。

她當即說道“好,夫人們都進來罷。保護好孩子。”

顧炎武等幾人均覺不便與他的内眷相見,都走到了後梢。

公主、阿珂、曾柔等七人抱了兒女,進入前艙。

蘇荃和蔚安安對視一眼,都微微颔首,隻聽得東西兩邊河堤上響起噓溜溜的竹哨的聲音,一下又一下,互相應和。

蔚安安低聲道“是天地會的哨子,後面的那幾個跟他們不是一夥兒的。”

蘇荃眼中盡是煞氣,冷笑道“管他們是不是一夥兒,若有不軌,照樣收拾。”

兩岸數十匹馬馳到官船之側,有人高聲叫喊“魏安出來!”

蘇荃走到艙口,問道“是哪一路好漢要找魏相公?”她向兩岸望去,見馬上之人都是青布包頭,手持兵刃。

一人為首高聲叫道“我們是天地會的。”

蘇荃說道“青布包頭,是他們麼?”

蔚安安冷聲道“再是不過了。”當即出了船艙,高聲道“我是魏安,你是哪個堂口?”

那人怒聲道“你這厮承認還有幾分硬氣,告訴你也到罷了,我是天地會宏化堂坐下,姓舒。”

蔚安安冷聲道“原來是宏化堂,請問貴堂堂主在嗎?”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