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腕骨太細了，景桓心想。方氏連喘息都像在唱曲，不像符貞，疼極了就咬他肩頭，咬出血也不松口。

翌日，菱花鏡裡的玉蜻蜓簪歪了三分，方苁香擡手去扶，翡翠镯磕在妝奁上的脆響驚醒了檐下麻雀。昨夜景桓枕過的方枕已涼透，她指尖撫過錦緞上凹陷的痕迹——那兒還纏着根細長的烏發，顯然不是她的。

"換床褥。"她突然将玉梳擲向銅鏡，驚得侍女打翻了鎏金盆。水漬在青磚上蜿蜒成溪，倒映出她眼底的鴉青——這是寅時起身采露熬藥落下的痕迹。

侍女跪着擦拭水痕，方苁香盯着鏡中自己精心描畫的遠山黛。螺黛染得太深了，像極了那日景桓甲胄上沾的墨漬。她忽然扯過帕子狠狠擦拭，黛色混着胭脂在頰邊暈開，倒似被人掌掴過。

"夫人..."小丫鬟捧着新調的玫瑰膏子瑟縮在簾外。

"撤了。"方苁香嗅到甜膩的香氣，想起昨夜景桓推開窗時的神情——詹府飄來的沉水香混着墨香，比這俗豔的香膏清冽百倍。

午時日頭正毒，方苁香盯着案上涼透的雪蛤羹。瓷碗邊緣凝着油花，像極了她大婚那日被挑落的蓋頭——景桓用的劍鞘鑲着螭紋，與他今晨系走的蹀躞帶金扣紋樣相同。她忽然将銀匙擲向多寶閣，鎏金纏枝蓮紋杯盞應聲而裂，碎瓷裡夾着根女子發帶，绯紅的，不是府中規制。

"取琴來。"

焦尾琴的弦忽然繃斷，方苁香指尖已滲出血珠。她盯着琴身上那道陳年斷紋，忽然想起教習嬷嬷說過——這是前朝名妓被負心郎劈斷的。染血的指尖撫過琴尾螭紋，與景桓劍鞘上的如出一轍。

暮色染透窗紙，方苁香在妝奁最底層翻出對翡翠耳珰。這是她及笄那年祖母給的，說能拴住郎君的心。耳針突然紮破指腹，血珠滾落在景桓贈的玉蜻蜓簪上——那蜻蜓翅膀刻着方氏族徽，此刻正浸在她的血裡，像被折了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