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芸香捧着銅盆的手在發抖。

"姑娘快些，今兒要去給老太太供花。"

符貞将母親縫的艾草香囊别在裙縧間，剛繞過影壁便撞見幾個灑掃婆子擠在廊角嘀咕："說是表姑娘，連正經束脩都湊不齊..."

話音未斷，東院忽傳來清冷冷一聲："貞表妹可巧。"

許承炎立在晨光裡，艾綠襦衫的衣緣滾着銀絲雲紋。他指尖拈着片素馨花瓣，忽地遞到符貞眼前："供花講究三淨——淨手、淨器、淨心，表妹可知其中深意？"

符貞望着他腰間新換的羊脂玉佩——昨日的錯金螭紋已換成青玉竹節佩，垂縧上綴着顆拇指大的南珠。母親縫的雙鯉荷包在袖中發燙，她垂眸道："淨手焚香是禮，淨器供佛是誠，至于淨心..."

檐角鐵馬恰在此時叮咚作響，驚飛了石榴樹上栖着的灰雀。

許承炎指尖的素馨花瓣掠過符貞鬓邊，帶起一縷暗香。廊下晨光斜切在他眉骨，将那雙含笑的眼淬成深潭。

"淨心..."他忽然俯身拾起符貞裙角的枯葉，"便是要舍了故土的塵埃。"

符貞袖中的艾草香囊陡然發燙。

"表妹随我來。"

穿過十二扇雕花窗時，許承炎袖擺掃過廊柱新糊的雪浪箋。符貞數着紙上墨痕，竟是半阙未寫完的《清平調》——"雲想衣裳花想容"的"容"字缺了最後一捺。

"這是洛陽獨有的素馨。"許承炎停在一叢白花前，"需用終南山融雪煎茶澆灌，方能開足九九八十一瓣。"他突然掐下朵半開的花，"就像洛都的姻緣，少一瓣都算不得圓滿。"

符貞望着他掌心碾碎的花汁，恍如看見官道上流民幹裂的唇。母親縫制的雙鯉荷包突然滑落在地，驚起石階縫裡覓食的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