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既嫁了符信..."老婦人突然咳嗽起來，許承炎忙上前攙扶，"便該知道，許家的香火不渡外姓人。"

“當年你母親執意遠離洛都，嫁去荊州，想來還是過不了二爺的那坎。”

廊外忽有夜枭掠過，驚得燭火驟暗。符貞盯着最末排那塊蒙塵的牌位——"許明之位"三個字被蛛網纏得面目模糊。原來母親的父親，老太太口中的許二爺，在這煌煌家祠裡連盞長明燈都點不起。

“如今你來洛都，可見她也是想通了…符信如今在江陵管鹽道？”

符貞盯着蒙塵的排位，輕聲道：“是漕運。”

老太太暗自歎息：“朝堂瞬息萬變，如今的洛都早已不是當年的洛都。”

***

回廂房的路上，許承炎解下披風遞來："表姑母當年若肯低頭..."

"表哥慎言。"符貞望着東南角那株枯死的石榴樹，"我娘常說，荊州的紅土最養菖蒲。"

更鼓聲裡，她摸到荷包内層暗縫的魚形玉墜——那是許明臨終前塞給女兒的嫁妝。此刻廊下的鐵馬又響，恍惚是三十年前被逐出府的少年郎，在洛陽秋風裡摔碎的半塊傳家玉。

梆子敲過三更時，符貞在滿室艾香裡墜入了夢。

先是看見母親跪在許府青磚地上，十五歲的單薄脊背挺得筆直。紛紛揚揚的雪片裡，許朝将一紙婚書擲進火盆："既要嫁那九品小吏，從此莫說姓許。"

火舌卷過"符信"二字時，母親腕間的翡翠镯子突然裂了。碎玉濺在雪地裡，轉眼被黑靴碾成齑粉——符貞認出那是如今供在祠堂的許朝常穿的雲頭履。

畫面忽轉至荊州老宅。母親躺在褪色的茜紗帳裡，枯手攥着半塊魚形玉墜："貞兒，回洛都去...許家的石榴..."話未說完，窗外暴雨傾盆，血水般的朱砂從屋檐淌下來，漸漸漫過床前繡着并蒂蓮的腳踏。

符貞驚坐而起時，掌心還殘留着玉墜的棱角。東南天際剛泛起蟹殼青，芸香在門外低聲問："姑娘可要熱水淨面？"

她摸到枕畔濕透的鬓發，突然想起離荊那日，母親送她離開時也下着這樣的綿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