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瀾感覺自己睡了很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意識總是會突然在身體裡停滞。明明一切都很正常,看得見摸得着,但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等到自己的意識回歸之後,就一點兒也記不得剛剛發生的事情。
她努力擡着沉重的眼皮,卻陡然神經拉緊,頭痛欲裂,她死死皺着眉頭,雙手抱住頭。
好疼,頭從來沒有這麼疼過,好像有一隻手毫不留情地砸進她的腦子裡将她的神經拽出來。
她太陽穴凸得快要沖破表皮,誰來幫幫她,幫她結束自己疲倦而無用的人生。
可惜沒有人會來幫她的,凝瀾的意識漸漸散去……
“诶!你還好嗎?你醒醒啊!”
忽然一個炸耳的喊聲刺進她的腦子裡,把她漸散的意識一下子給叫回籠。
眼皮還是沉沉的,她嗓音虛弱:“誰聲音那麼大?叫魂啊。”
楚随川見她人還在,松了一口氣:“可不是叫魂嘛,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都沒氣了。”
楚随川從自己錦囊裡掏出一個小藥盒,把它倒扣在自己的手心。他伸手将藥丸遞到凝瀾的嘴邊:“呐,恢複精氣的藥,快吃了。”
凝瀾吞着藥,楚随川還幾分慶幸:“幸好我離家時突然靈光一現,跑到我哥房裡把這藥給帶上路了。”
這藥見效極快,凝瀾剛吞下,臉色就已經恢複幾分血氣。
她掙紮着起來:“多謝小郎君。”
楚随川趕緊扶着她。
“嘿嘿,不必多謝,這藥也算是沒白帶。”
“你們倆先别聊,過來想辦法!”
尤遙急切的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來,凝瀾心裡一緊,連忙快步走到她身邊。
尤遙握着劍柄将鬼魅釘死在地上不得動彈。
但尤遙不敢輕易松手,她知道若是她松懈一毫,這鬼魅就會從她劍下逃走。
這一人一鬼就這樣僵持着。
凝瀾知道此刻十萬火急,趕快打開自己的錦囊翻着符咒。
四周寂若死灰,隻有符咒翻動的聲音和屋頂雨水砸在案台上沉悶的嗒嗒聲。
尤遙的劍絲毫未動,那鬼魅不再掙紮,楚随川剛覺得不對勁,就見她伸手襲向尤遙的臉。
楚随川雙眼一凜,立即抽劍,将她的手狠狠刺進地磚裡。
“啊啊啊啊啊!”
鬼魅頓時痛叫起來,她不再裝模作樣,發了狂地蠕動起來,眼裡的血意似要将二人生吞活剝。
因為她的劇烈扭動,尤遙的劍開始晃動起來,眼見居然有了松動的迹象。
尤遙隻能在已經用了十二分的力氣上再加十二分。
但卻毫無作用,這鬼魅死到臨頭,爆發的力量太強烈,尤遙真的有些撐不住了。
“你會不會寫斬邪滅鬼符!”
一個軒亮且熟悉的聲音從門口破入。
尤遙不敢置信地擡頭望向他。
趙晗元滿手是血地提着一個血袋,眼角似乎還沾了幾滴血。
他一眼就看到尤遙跪在地上,全身是汗地制住那鬼魅。
兩人視線對碰,尤遙心髒本能地收緊,手上卸了幾分力氣。
楚随川在一旁急忙喊她:“尤娘子!你别分神!”
尤遙被他這麼一喊,立馬回神。她看趙晗元面色正常,那應該不是他的血。
可一炷香的時間還沒到,他跑進了幹什麼?
凝瀾看到來人也着實被驚住了,她還沒反應過來,這位趙郎君直接跑來再問她:“你會不會寫斬邪滅鬼符?”
風呼嘯在凝瀾耳邊,她連忙點頭:“我會。”
趙晗元語調明顯升高:“快!快用這馬血寫。”
凝瀾雖不知他讓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但她就是莫名地相信她們。
她臉色凝重,拿出紙筆。時間緊急,她直接将符紙墊在手掌,将筆蘸上馬血就開始畫起符文來。
斬邪滅鬼符不難學,算是道士入門基礎,凝瀾沒幾筆就已經畫完。
符文瞬幹,她啪地将符咒貼在鬼魅眉心,然後雙手掐訣,念咒厲喝:“太上敕令,神兵火急!雷霆号令,鬼魅伏屍!五雷正法,轟絕邪精!急急如律令!”
霎時間,鬼魅的全身都冒起火來。
“快收劍!”
尤遙和楚随川聞言,同時将劍拔出。
火焚燒的速度遠比衆人想的要快。前一秒,這鬼魅還在慘叫,下一秒,她竟直接化為灰燼,消失殆盡。
楚随川有些傻眼,他幹着嗓子問:“這就結束了?”
尤遙也不太确定。
剛剛同她來回糾纏那麼久的鬼魅,就這樣消失了?
凝瀾嘴巴微張,顯然也不相信這個事實。
她愣在原地,這就是在秦家村為害數百年的鬼魅。
凝瀾嗤笑起來,笑着笑着從眼裡流下一滴淚。
阿婆本應該擁有燦爛人生,秦家村人本應該擁有正常的生活,而她也本應該擁有一個不再颠沛流離的童年。
這讓她怎麼不怨恨。
凝瀾狠狠地将自己的符紙摔在地上,放聲大哭。
*********************
尤遙握着凝瀾的手走在回屋的路上,趙晗元楚随川則跟在她二人後面。
凝瀾哭勁兒已經過去了,但因為剛剛哭得太狠,導緻現在還在不停地抽泣。
剛剛在廟裡,三人沉默無言,隻能靜靜地看着凝瀾蹲在地上大哭。
尤遙止不住心疼,她被凝瀾哭裡的怨恨、迷茫與無助感染而鼻尖發酸。
她默默走上前,抱住凝瀾。
“尤娘子,多謝你。”
四人走在路上,凝瀾突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