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盤旋在半空,伴随着脆鳴,劃過夕陽,留下黑影。
尤遙坐在草叢上,手捧着地圖,從上看到下,從左看到右,頭都快要埋進紙裡去了。
趙晗元繞着手臂,斜斜地靠在旁邊的樹幹上,垂眸看着她,嗤笑道:“你要不再給我看看呢?”
尤遙憤懑擡頭,“你剛剛自己沒找條路出來,有什麼資格笑話我?”
“我都快要找出來了,是誰突然把它抽走?”
尤遙蹭地站起來,把地圖甩在他眼前,“拜托,你從晌午拿着地圖到現在太陽下山,鳥都要回家睡覺了。”
尤遙眯着眼睛盯着他。
“我請問,我們現在在哪裡?”
趙晗元仰頭望天。
“說不出來了吧,天都快黑了,看什麼呢?”尤遙踮着腳,想要努力夠到他的視線。
結果一個不穩,崴了幾步,趙晗元見狀連忙抱住她,沒讓她跌倒。
他抱着她的腰,尤遙正好能俯視他的眉眼。
紅絲繞在他的眼珠周圍,眼角挂着淺淺的倦态,從耳後連至脖頸的青筋不斷試探着薄弱的皮膚。
兩人趕了幾天的路,都沒機會好好休息。算了,也不容易。
尤遙拍拍他,“放手。”
趙晗元一個放手,尤遙筆直地落在了草地裡。
她張着嘴,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趙晗元定在原地,天知道他隻是大腦短路了!
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發間,一顫一顫地,把他的心弄得亂糟糟。橘子香味撲面而來,他極力克制想要收緊手臂的欲望,将她虛虛地抱在懷裡。
“我讓你放手,是這個意思的放手嗎?”尤遙坐在地上,沒好氣地反問,“你和我的腰還有屁股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仇嗎?”
趙晗元還在發愣,他搖搖頭,“沒有。”
尤遙抓起地上的落花,撒向他:“發什麼愣呢,扶我起來。”
一股花瓣聚不成多大的力,砸在趙晗元的胸上便綻放開來,随後飄落在地。
可他的心仿佛受了花瓣敲擊,空留砰砰心跳在胸腔回蕩。
趙晗元踏着青草,一點一點地走近尤遙。
他止不住笑意:“娘子,這好像是我第二次牽你的手。”
尤遙握住趙晗元伸出的手,同他一起站在粉橙的天空之下,趁着夕光,她摘下一瓣落在他發間的花瓣。
“沒錯,這也是你第二次讓我跌在地上。”
尤遙幽怨地盯着他,松開了他的手。
趙晗元咽了口水,眼眸垂下:“娘子,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尤遙上前一步,靠近他,眨着發亮的眼睛:“我信啊,我當然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了。”
“那太好……”
趙晗元話還沒說完,尤遙一個掃腿踢向他的腳腕。他沒設防,下意識彎了膝蓋便倒在了地上。
尤遙掐着腰,摸了摸自己發疼的屁股,心裡搖旗呐喊:我給你們報仇了!
她擡起下巴看着身上粘了草的趙晗元:“郎君,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趙晗元單手撐着身子,另一隻手壓在胸前,沉默不語。
尤遙奇怪:“你怎麼了?”
他驟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尤遙内心有點慌:“你病都好了,裝什麼裝!”
可他還在咳嗽,還一副愈演愈烈的架勢。
尤遙徹底慌了,她連忙蹲在他身邊,拍着他的背:“你沒事吧?才好沒幾天怎麼又咳了?”
可沒想到原本還低頭咳嗽的趙晗元忽地擡起頭,眼睛裡盛了光,将手裡攥着的花瓣們輕扔在尤遙的臉上。
尤遙甩着頭,發絲和花瓣纏繞在一起。看着趙晗元幸災樂禍的表情,她火一下冒上來:“好你個宋戊君,敢騙我!”
趙晗元站起身,拍拍手掌,泰然自若。
他望着尤遙,單眨了眨右眼,頗為挑釁。
尤遙眼裡火氣更旺,趙晗元察覺不妙,趕緊開跑,尤遙随即追上去:“你站住!”
尤遙頭上存留的花瓣随着奔跑漸漸散落在大地,偶有晚風襲來,又将它們吹往低空……
***
接下來幾天,兩人在路上若是遇到了人家就問幾句路,若是遇不到人就憑感覺照地圖摸黑瞎走。不過好在這倆路癡沒有走錯方向,真就誤打誤撞,進了廬州城。
時至晌午,城裡頭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挑水的、吆喝的、耍雜戲的……形形色色的人都聚在街頭,擠得兩人都快走不動道。好不容易穿過人群,瞧見前頭有一家客棧,尤遙長舒一口氣,“我不走了,就前面那家。”
兩人還沒走到客棧門口,店小二就跑過來招呼,“二位貴客打尖還是住店啊?”邊說他還邊招手讓人來牽驢馬。
“我們倆住店,你們家還有房間嗎?”尤遙把牽繩遞給跑堂的。
“有,當然有!天地玄黃都有!”
尤遙第一次見這麼熱情的小二,覺得新鮮:“你叫什麼名字?”
“客官叫我阿舟就行,有什麼事情您盡管吩咐我。”
尤遙點點頭,“好,阿舟。對了,你們這兒喂驢的草都是些什麼草啊?”
他微微彎着腰,臉上表情生動:“客官您放心,咱們家的飼料那都是每天清晨去城外山頭上采的,保證新鮮!”
“那就好,我上次去的那家客棧把我驢給折騰死了,上吐下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