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挽朝将他這話記在了心裡,打算明日再去尋那個女子一趟。
她今日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想着若女子這樣回家,必少不了要受苦,可若是給她錢救濟,隻怕也要被她那惡毒丈夫搶走,思來想去,她和知霞把她安定在了一家客棧之中,找來了醫師給她看病。
現下既然知道了解決之法,那女子也不用歸家了,到時候直接向巡查禦史告了那個知縣。
溫沉真的很聰明,懂的東西也很多。
有了法子,她方才憋在心中的氣,也散了幹淨。
溫沉看她眼中火氣消散,覺得好笑,方還氣得不行,現在一下子又好了。
變臉如翻書。
他問她,“不用晚膳嗎?”
她今日光顧着給李觀去送晚膳,自己直到現在也還沒用膳。
李挽朝搖頭,她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什麼都吃不下去。
她終于注意到了溫沉還沒有收起來的碎玉。
她的視線落在那上面,好奇想要拿過來看一看,溫沉也沒有制止,任由她拿着碎成了兩半的暖玉看。
她将玉佩拿在手上,透過燭火看到它近乎澄澈透明,似乎蘊含着天地靈氣,在光下,折射着柔和的光。說來好笑,李挽朝雖是知府之女,父親好歹也是四品的官,卻也沒見過什麼好東西,不過饒是眼界不高,卻也能看出溫沉這個玉佩品質上好。
她問道:“沉郎,這玉是你家人留給你的?”
“嗯。”
暖玉瓊琚,慧而有靈。
這枚暖玉,是他出生時候,父皇賞賜給他的,他從生之時,就一直戴着,約莫有了二十年。
李挽朝聽到是家人留給他的玉時,想來溫沉說他以前祖上富過,是真的,不是唬弄人的。
她歎道:“隻是可惜,這好好的玉怎麼就碎成了這個樣子。”
溫沉面色如常,淡聲道:“失手打碎的。”
說罷,也沒再繼續就這件事說下去,拿回玉佩,随手丢進了櫃子之中。
兩人沒再說話,天色已晚,洗漱完就先後上了床。
這一夜,李挽朝睡得并不怎麼安甯,一會夢到李弘遠,一會又夢到那被傷得血肉模糊的女子,他們兩人,渾身浴血,就像是怪物一樣纏住了她。轉眼間,她又夢到了那個被綁在刑台上的人成了她,闆子如雨點一樣砸到了她的身上。
她口中不停呢喃,在黑夜中似在啜泣,身上被一層又一層的冷汗浸濕。
溫沉覺輕,很快就被李挽朝弄醒了。
他借着窗外照進的月光,看到了睡夢中的她,不安又害怕。
他實在聽不清李挽朝口中在低喃着些什麼,直到耳朵貼得很近,才聽到她在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溫沉聽出了她的害怕恐懼。
他覺得好笑,也忍不住笑。
她的膽子怎麼比兔子還要小,挨打的又不是她,闆子又沒打到她的身上,怎麼就怕成了這個樣子呢。
竟連晚上都跟着做了噩夢。
溫沉不禁想到了别處,若等哪天她被打了一闆子,豈不是要哭天搶地。
不過也不大可能,若真出了事,他想,她隻會跪得比誰都快一些。
她怕疼,膽子小,更不會惹事,讓自己置于挨打的境地。
畢竟從前的時候他和李弘遠起個争執,她都會說他一頓。
就在溫沉神思神遊之際,李挽朝被噩夢驚醒過來,結果一睜眼發現溫沉貼在她旁邊。
她口中的呢喃已經停止,隻剩下了大口大口的喘息聲。
溫沉從來沒有主動貼她這麼近過,若是細細品來,深更半夜,一眼醒來看到有人近在咫尺,那應當是害怕至極的。
可李挽朝此刻若像飄零的浮木,上下不定,尋不得安甯,驚醒後看到眼前人,沒有害怕,沒有驚懼,反倒像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環上了溫沉的脖子。
環得很緊,很緊……
“沉郎……”
李挽朝沉浸在害怕之中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之處,但溫沉卻有種偷窺被發現的心虛,他被她摟得都快喘不上氣了,想扒開她的手,卻又死活扒不開。
李挽朝抱着他,還在不停地說着,“我怕,我怕......”
多可憐啊。
聽聽,多可憐啊。
溫沉歎了口氣,坐起了身把她抱在了自己身上,就跟哄小孩似的哄她,他捏着袖口擦去她額上的汗,而後拍着她的背安撫,道:“朝娘,别怕,我在。”
朝娘,别怕,我在。
深夜中,他的聲音聽着比白日還要低磁,帶着股莫名叫人心安的味道,就這樣,她被他抱在懷裡,抓着他的衣袖重新慢慢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