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林川和米染一見到這種山火,便已然知曉它的來龍去脈。
世間靈氣分散不均,有薄有厚,有些地點靈氣略微豐潤,用來吐納修行稍顯不足,用來安家又容易招來邪祟,實屬福地中的雞肋,而這樣的地點,一旦埋入屍體,則将屍身不腐,漸漸煉化為僵屍,這些僵屍又根據天時地利、靈氣多寡分為三六九等,其中有一等叫做魃。
魃這個東西很尴尬,想自行修煉吧,可惜智力還不如猴,猴成精了它都成不了;想放棄治療吧,它又會被動地吸納靈氣,碰上活着的東西能直接吸幹了,死都死不成;想弄死它吧,這家夥燒不壞泡不壞,哪怕剁成108塊,每塊落在地上都是個靈氣真空機,誰碰誰完蛋。
如今山上的鬼火,便是魃走過處留下的陰火,陰火的燃料是靈氣,燒的是壽數。
路潇雖不像另外兩人一樣成竹在胸,但好像也認識這種山火:“怎麼是這個東西?”
“呀,你也認識?”林川有些驚訝。甯兮已經和他們聊過路潇,說她不止沒有術數基礎,很多常識甚至錯得離譜,所以出任務時要多關注她。
路潇點頭:“有人告訴我這種東西叫魃,我之前也解決過兩個。”
林川一聽,路潇這不挺懂行的嗎?
然後他就聽見路潇歎着氣繼續說:“琥珀鎮離海邊挺遠啊……”
林川訝然發問:“你去海邊幹嘛?”
“他說魃很難對付的,首先沒辦法用火燒掉,而埋入地下,方圓幾公裡的地面照樣會燃起陰火,沉進河裡也不行,這個河段以後就沒有魚了。”路潇開始這幾句話還挺正常,但她接着說,“最難對付的是它的腦袋,千萬不能弄破,那裡面灌滿了沙粒大小的蟲子,一旦飛出來就是一場災禍。”
“停停停!”林川比出暫停的手勢,打斷了她,“這都誰教你的?誰告訴你魃的腦子裡有蟲子了?”
路潇皺眉:“沒有蟲子嗎?”
“不止沒有蟲子,魃的眉心處還有一根靈筋,把靈筋挑斷,魃就不會釋放陰火、吸收靈氣了。”林川恍然大悟道,“難道你以前都把它們扔進大海了?”
路潇難為情地咬住下唇,答案顯而易見。
林川興緻盎然地追問:“你是怎麼把魃運到海邊的?那東西大小也算個屍體,沒辦法帶上飛機和火車吧?”
路潇小聲說:“就是自駕……”
“哈哈哈哈!”始終旁聽的米染發出愉悅的笑聲,差點失控飛出來,幸好這次她及時穩住了身體,“是把屍體塞進後備箱的那種自駕嗎?”
“有那麼好笑嗎?”路潇有些生氣,她當時每過一個收費站可都提心吊膽的,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呢!
路潇一生氣,頭頂的小熊便跟着生氣,小熊攥起拳頭,用力朝帽檐上捶了兩下,她趕快扶正歪歪斜斜的帽子,并把小熊抓進了懷裡,然後繼續觀察礦山上奇妙的巫祝儀式。
小熊對這奇怪的儀式非常感興趣,抱着路潇的手臂,目不轉睛地盯着樂隊看,還妄圖用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模仿吹唢呐的姿勢。
礦工們熱熱鬧鬧地繞場一周,滿山野火果然都熄滅了,巡回演出結束後,礦工們将紙人送回廟裡好好用油布纏好蓋住,然後掀開供桌上的紅布,把各種唢呐鑼鼓也堆到桌子下面。
山火雖然已經熄滅,但燥氣尚在,礦下如同烤箱,所以今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開工了,工人們陸續收工回家,廠區裡隻剩下幾個管理者和保安看守崗位。
路潇三人和礦長也回到了董老爺廟前,目視着人氣漸漸冷落的偌大礦場。
林川詢問礦長:“你們是怎麼知道董老爺的?”
礦長說:“我們來這裡開礦的時候,山上已經有了這間董老爺廟,原本計劃拆掉,但附近村裡的人死活不讓。我們怕引起沖突,所以原樣把董老爺廟遷到了礦區外,沒想到采礦設備剛安裝完畢,果然發生了山火,本地礦工趕忙讓我把董老爺請回來,我們沒辦法,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吧!結果一看,這尊土地神可真是太靈了!然後我們就一直供奉董老爺到了現在。”
三個人看得清清楚楚,現場根本沒有召喚來其他靈體,難道這位董老爺是個特别能打的家夥,很久之前把那隻魃揍出了心理陰影,現在一聽見董這個字就吓得抱頭鼠竄了?
林川遙遙指向董家老宅的方向:“這個董老爺和董家老宅有關系嗎?”
礦長猛地擊掌:“你算是問對人了!”
自從親眼看見董老爺驅走山火之後,這位礦長就淪為了董老爺的狂熱信徒,他特意走訪周邊村莊搜集董老爺的事迹,如今村裡的老人們俱已不在,而他卻對董老爺的故事如數家珍。
礦長指着三尊像說:“董家老宅就是董太爺蓋的,左邊這個是他的大兒子董大爺,右邊是他的小兒子董老爺,他們家當年可是琥珀鎮的首富,這故事說起來可就長了——”
故事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那時琥珀鎮附近時常發生“鬼巡山”,百姓一旦遇見,難逃一死,隻有董家族長才能克制住這隻惡鬼。
平日裡本地獵戶上山之前,一定要詢問董家族長今日是否易獵、該走哪條路,他說可則可,說不可便萬萬不能上山,否則輕則身死,重則将鬼火引入鎮子,那可就不是死一兩個人的小事了。
因為總與惡鬼鬥争,董家族長也都短命,連活過五十歲的都少見,琥珀鎮的獵戶們顧及董家的付出,作為回報,便約定俗成每年要将兩成收入送給董家,所以董家也才成了琥珀鎮的首富。
提起這位董老爺,礦長滔滔不絕:“我當年第一次去下邊村子,可真吓得要死,他們居然把被山鬼吸幹的人挂在村口了!原本人高馬大的壯漢,變成幹兒後就那麼一小根!那就是以前不聽董老爺的話、私自上山打獵的獵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