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男人道,“這樣的人,不會在這樣差的天氣裡強行出海,隻為了一個可能存在的先太子妃。”
“那她這是為了什麼呢?”莊正業問,“為了送死?”
“不錯。”男人點頭,“就是為了送死。”
“王仲達和林萬山都被她抓了,鹽場如今也走上正軌,倭寇黑吃黑那邊有沈陽羽盯着,她現在隻差一個能把我們按死的證據了。”
“從前我們在暗她在明,如今攻守異形。”
“既然她想死,我們就把這事坐實了。”男人道。
“舊的釘子既然鏽掉了,那就該換新釘子了。”男人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肢體,“新的‘端陽公主’,找得如何了?”
“回殿下。”莊正業低聲道,“已找到一個身形容貌與平陽公主有三分相似的孤女,是城南戲班的刀馬旦,名叫蘇憐兒,略加調教,應付一時不成問題。”
“最好沒有什麼問題。”男人頓了頓,“姚諒那丫頭狡猾如狐,她若真死了倒是最好,倒省了麻煩。”
他随手拿起一封密信丢給莊正業,其上的火漆已經拆開,“這封才是太子真正的信。”
趙珩将信箋展開,目光掃過字迹,除了登州外海出現倭寇艦隊,還另提了一件事。
“登州水師副将密報,三日前有一支挂着福州水師旗号的船隊,趁夜突襲了登州外海的倭寇據點,非但沒搶到物資,反而折損了半數船隻,事後竟栽贓給沈陽羽的主力艦隊。”
莊正業頓時頭上冒出冷汗,“這…難道是有人假冒沈将軍的旗号,故意挑起登州與福州水師的矛盾?”
“莊大人何必遮遮掩掩?”男人自莊正業手中取回信箋,将其揉成一團。
“她若活着,定會順着這條線查下去。”男人走到莊正業面前,指尖重重點在對方胸口:“你最好祈禱平陽公主是真的死了,不然她很快就會知道,這支假船隊用的那種模仿兵部流線型設計,卻做工粗糙的私铳彈…”
“在全福州,既能弄到這種鉛彈,又敢假傳塘報、勾結倭寇的人…”
“好了,這麼緊張做什麼。”男人拍拍莊正業的肩膀,“林萬山已被姚諒抓了,一定是鹽幫私販軍火,這又與你何幹呢?”
“現在唯一的疑點,就是你莊大人遞出去的那份倭寇襲擾塘報。如今姚諒死了,隻要再讓那蘇憐兒出面…”
莊正業眼神顫抖,他接口道,“接管福州事務,再将所有罪責推給作亂的鹽幫與失蹤的沈陽羽。”
“聰明。”男人從袖中取出一枚材料特殊的石頭挂飾,扔給莊正業,“這是太子東宮的信物,拿給蘇憐兒吧。”
男人沒有說下去,但莊正業已吓得面色慘白,“小的明白!一定辦妥!”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親衛低聲禀報,“殿下,有人在城南的海灘上撿到此物。”
親衛呈上一件用濕透的布匹包裹的長條狀物。
“撿東西的人處理了嗎?”男人展開布料,眼神不由得一定。
“回殿下的話,已經處理掉了。”親衛恭敬地答道。
“這…這是尚方寶劍!”莊正業震驚道,“難道她…真的死了?”
“死了?或許吧。”男人一笑,他輕輕撫摸着尚方寶劍華麗的裝飾,“去搜,把福州所有水域都給我搜遍,活要見人,死屍。”
親衛領命退下。廳内隻剩下男人與莊正業,男人走到地圖前,目光落在越州與福州之間的海域,那裡有一個被标注為“梅花礁”的暗礁群。
“姚諒啊姚諒。”他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就看你命夠不夠大了。”
“梅花礁下的的暗渠。”他自言自語道,“若是想保命,也隻能從那裡走了。”
“振遠上的火藥可是有大半都是從那裡産出的,海水倒灌之後,也不知道裡面的東西都還在不在。”
“正巧,派人去看看吧。”他踱步到窗邊,雨幕中隐約可見城南方向燃起的火把。
搜尋姚諒屍體的隊伍正在驅趕圍觀百姓。
“殿下,”莊正業道,“振遠号舊部曾在梅花礁暗渠設過硫磺窯,若海水倒灌……”
“好了。”男人打斷他的話,“什麼時辰了,我要去陪母妃用膳了。”
男人施施然甩袖離去,全然無視了莊正業,莊正業恨恨咬牙,坐在書房的座椅上,喚道,“來人!給本官斟茶。”
立時有候在外頭的下人端來溫度正好的茶,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莊正業連喝了好幾杯,才壓住心頭火氣,問道,“那刀馬旦,喝過我們的湯藥了麼?”
“回大人的話。”下人回答,“那蘇憐兒是個賤皮子,嬷嬷說什麼她都很聽話,故而還沒有喂她吃曼陀羅。”
“終究是不妥。”莊正業道,“唯恐夜長夢多…找個機會給她喝了,才叫人徹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