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塔的火光中,衛屏踩着燃燒的木梁飛身而下,手中弩箭直指最後幾個追來的死士。
“殿下,臣京兆少尹王無憂來遲。”當先的男子認出盛聞,正要下跪,盛聞一把扯住他。
“封鎖寺廟前後門,盡量活捉,尤其是領頭那個。”盛聞道。
王無憂,好像也是熟人。盛聞拍拍腦門,這不是大長公主盛靜姝的大兒子嗎。
根據同姓為堂,異姓為表的規則。盛聞撓頭,好大的表哥,比他和肖璧都大好多了。
京兆尹加入了大理寺之後,局面瞬間明朗了起來,不多時就完全壓制了衆多死士。
“為何是少尹來此?”盛闌拍了拍身上的灰,佛塔即将坍塌,他們緊急撤了出來。
“京兆尹呢?”
王無憂單膝跪地時,“回四殿下的話,京兆尹昨夜突然稱病閉門,卑職察覺不對,便私自點了衙役前來。”
王無憂腰間的玉佩晃出半道弧光,正是大長公主府的并蒂蓮花紋。
姚諒遞給他一個眼神,盛聞了然。
原來甯直那小子是搖人去了,京兆尹出手,倒也說不出錯來。
“稱病?”盛闱沉聲道,“怕是崔氏早就在京兆府布了釘子。”
盛聞擡頭望着被火焰吞噬了一半的佛塔,衛屏拽着斷裂的繩索蕩了下來,在月色的背景下如人猿泰山一般。
“崔珩呢?”盧彥踉跄着從廢墟裡爬出來,刀刃還滴着血。
卻見方才混戰的角落隻剩幾具死士屍體,崔珩的斷劍斜插在地上的青石闆上。
“他出不了京城。”盛聞道,“京兆尹若是還想要他的脖子上那顆腦袋,崔珩就回不去。”
“呵,可惜了。”盛闱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崔珩這一手,夠京城所有的崔家人腦袋挂在城牆上了。”
盧彥臉色一白,他顯然想到了如今孤身在清華園求學的崔嘉淑。
盛闌正疑心自己被崔嘉淑算計了,此時完全不接招,讓盛闱白白讨了個沒趣。
兩人正嗆聲,随衛屏而來的影衛低聲禀告道,“太子殿下,您來瞧瞧這個。”
盛聞應了聲,旋即指着那兄弟倆道,“不許偷看,誰偷看誰是狗。”
盛闱和盛闌都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他們就知道,就算是剛剛共患難了一場,也不能指望太子嘴裡吐出象牙來。
“他們肯定會打探的。”姚諒緊跟其後道。
盛聞半點沒壓住的聲音清楚地傳入了兄弟倆耳朵裡,“我知道,單純罵一下而已。”
影随領着盛聞到一處廂房,才邁入了院子,便聞見一股極濃郁的血腥味。
盛聞忍了忍,硬是壓住了喉頭翻湧的惡心。
牆角蜷縮着個小沙彌,他的喉嚨已經被割開,手還執着地去夠地上已經打開了的匣子。
姚諒謹慎地用腳尖踢在那檀木匣子的邊角,匣子骨碌碌滾出去了半尺,蓋子掀開,發出“咔嗒”一聲輕響。
果然是空的。在場的衆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姚諒蹲下身,匣蓋邊緣有新鮮木刺,像是被人用匕首倉促撬開過。
“衛侍衛。”影随将匣子遞給跟來的衛屏,“以你來看呢?”
“這個大小……”衛屏将手掌虛攏成拳,比劃了兩下。
“金印?”姚諒忽然開口問道。
“的确,崔氏祠堂前天搜出的那枚金印,倒是能嚴絲合縫放進去。”衛屏的手指在匣内劃了個半圓。
姚諒接過匣子,用簪子敲了敲匣子底部。
“有什麼問題麼?”盛聞湊過來問。
“殿下,你看這木紋,和受了潮的鹽罐子一樣。”姚諒用指尖抹過匣底,将指尖放在嘴裡含了一下,又呸呸地吐了,“鹹的。”
這匣子裝金印的目的倒在其次,其更大的意義在于“崔氏私藏金印”的這一證據。
更重要的是,在自平樂到京都的崔氏祠堂,這枚金印到底經過多少人的手?
“調虎離山啊。”盛聞道,“他們沒想過要真的殺幾個皇子,實際是打算滅口,讓那些經手過金印的人都永遠閉嘴。”
他想起正對着崔珩斷劍發呆的盧彥,其衣擺上還沾着對方的血。
“夠狠。”盛聞歎息,“和自己從小到大的兄弟反目成仇,誰還會懷疑他隻是個誘餌呢。”
“該給大舅舅去封信了。”盛聞遞給衛屏一個眼神,後者立刻颔首。
盛聞追問了句,“衛統領,那三大箱火铳是哪批制式?”
“最開始實驗時剩下的廢品罷了。”衛屏回答,“都是些細碎的零件,起初還以為是有雜役貪小便宜拿去賣,現在…”
“大殿下怎麼會認為是三大箱火铳呢?”
影衛押着屍體退出時,晨霧已漫進殿門。兄弟三人都受了些不輕不重的皮外傷,不是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