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闌的笑意微凝。
他記得上個月參加太後所辦的臘梅宴,崔嘉淑的确曾親手送給他一盒朱砂,再思及除夕夜幽州方向的爆炸,此刻盛聞提起私采二字,分明是直指崔氏…
盛闌看向衛屏腰上那把火铳,不由得淺淺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當真是膽大包天。難怪皇帝要對崔氏趕盡殺絕!
崔嘉淑算計他。盛闌眼底閃過一絲冷光,崔氏之敗落如今全無回天之力,他看在昔日未婚夫婦的份上意圖幫崔嘉淑一把,想不到竟着了道。
示敵以弱麼。
他急匆匆來抓太子的把柄不錯,但可不想沾崔氏這一身腥。
“太子說笑了,”盛闱及時幫腔,“崔氏失火案如今牽扯到兵部走私,我等隻是按規矩辦事,何必提及什麼紫金砂?”
“呵。”盛聞道,“兵部走私自有大理寺來查,大哥和四弟就不必插手了吧?”
“隻怕有人仗勢欺人罷了。”盛闱道。
塔頂的銅鈴在這時發出裂帛般的銳響,盛聞猛地擡頭,頓時心道不妙。
是了。往詩酒閣的通道已被鎖死,故意讓衛屏被安光遠所圍,又引來大皇子和四皇子,絆住他逃跑的腳步。
這是個局,是針對如今大雍最年長的三位皇子的局。
盛聞豁然盯緊了盧彥,“怎麼回事?”
佛塔外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混合着箭矢破空的聲響,盛闌亦猛地轉頭。
趁着這功夫,盛聞掉頭就跑了,“愣着幹嘛,跑啊。”
“這什麼情況?”其餘幾人面面相觑,身體雖先一步架起了刀劍作防衛之态,但腦子還沒搞清具體發生了什麼。
太子身手矯健,尤其是逃跑的時候健步如飛,一點也不像斷過腿的樣子啊。
衛屏遞給盛聞一個拒絕的眼神,他自靴中抽出一把短匕,遞給盛聞讓他自保用。
盛家三兄弟并姚諒爬到了佛塔正中修了一半的大佛中間,盛聞才喘了口氣,“好歹毒的心思。”
姚諒自知以自己的武力值就是給其餘人扯後腿,她握緊了手腕上的手镯,警惕地聽着外面的聲音。
“崔氏别莊有死士出沒,我就早該想到的。”盛聞道,“除了皇室誰還能…或者說,誰還敢養死士?”
“咱們的大伯,之前的廢太子是不是還活着呢?”盛聞問道。
這就是小說裡常見的那種情節啊!盛聞抱頭,前朝廢太子或者其後裔,忍辱負重,隐姓埋名,最終颠覆了整個王朝重新登基的劇情。
劇情改變得也太多了吧。盛聞有些焦慮地咬了咬下唇,該不會他穿錯了?
這裡其實是妖妃的二創?同人小說?
盛聞:“現在十歲以上的皇子就我們三個,這是要一鍋給我們端了?”
“廢太子确實已經死了。”盛闱道,“于鬧市中斬首而死,多少人都親眼所見,不會有錯。”
“未必。”姚諒冷不丁地回頭,“先帝畢竟…名義上有過兩任太子。”
佛塔底層傳來石牆崩塌的巨響,幾人的對話不得不暫停。
安光遠抽出佩刀,喝道,“保護殿下!”
大雍有這樣高速運轉的皇子進入朝堂。
安光遠松了口氣,他橫刀擋在佛塔門前,若是對方抓了皇子們做人質,他還真不得不投鼠忌器。
不過今日有三位皇子遇險,他這個大理寺少卿應該是做到頭了。
且看能不能将功折罪吧。
“安大人,他們…”衛屏眯了眯眼睛,“他們是在搭雲梯嗎?”
佛塔隻修了一半,上面幾層還露着夜空,對方的雲梯搭起來,他們就變成了甕中之鼈,再難逃脫了。
“我出去一探,安大人留在此處,以不變應萬變。”衛屏打了個手勢,大理寺衆衙役中閃出幾個不起眼的身影,跟在衛屏身後如鬼魅般沖出了佛塔。
“哈。”安光遠無奈地聳肩,太子出行,身邊自然會有的。
隻聽命于皇帝的影衛。
安光遠看向皇城的方向,天底下最出色的那位馴獸人,又一次将他親手養大的這幾匹幼獸趕到一起,逼迫他們撕咬彼此鮮血淋漓的喉嚨了麼?
區區棋子啊。
“少卿。”盧彥拱手一禮,将安光遠自挫敗的心緒中喚了出來,“請容我也出去一探。”
“外頭危險,你出了事,我沒法和盧侍中交代。”安光遠道。
“塔外似有故人來,我不得不去。”盧彥的目光似乎傳過來佛塔的牆壁,看向了夜色中的某個人。
“罷罷罷。”安光遠點了幾個人,“你們随他去吧,若是情況不對,立刻回來。”
安光遠本也沒帶多少人手,分給衛屏和盧彥後,人數頓時肉眼可見地少了許多。
但願這二位能削弱些對方的攻勢吧。安光遠側耳聽着外面的喊殺之聲,握緊了手中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