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發現用來扇風的口算冊後面附着兩頁小故事,陳诩看手機,他就趴那看口算冊。
二年級的書沒有太高深難以理解的文字,故事其實就是很普通的童話跟寓言,但對周見山來說還是挺新鮮。他翻來覆去地看。
書頁被翻出毛邊,翹起來。出租屋光線不夠亮,盡管如此他還是很快将那兩頁看得爛熟于心。
如果周見山能夠說話,那他已經可以在關了燈後給睡眠不太好的陳诩講講故事了。
陳诩看到周見山朝自己舉起兩隻手,大拇指朝下彎了彎。
「謝謝。」
廠裡很快給陳诩結了工資。拿到手數了遍,不止四千三,保守得有一萬多,挺厚一沓,裝在紅包裡。
劉老闆帶幾個員工來看他,提了果籃牛奶,拎了點從菜市場買的新鮮排骨。
貨車損壞被保險公司拖走。劉老闆穿身襯衫,“人沒事就好,”推了推眼鏡,“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好養養。”
小夥挺愧疚,站周見山旁邊矮一截,搓手:“哎,哎,怎麼就出了這事。”
掏煙盒給周見山遞煙,陳诩躺床上擺手,“他不抽,你自己留着抽吧。”轉頭說,“給人家倒幾杯水去。”
幾人說不喝,周見山按人頭倒好,額外倒了杯給陳诩。
劉老闆問:“這位是?”
陳诩看了眼周見山,“我弟弟,”他笑了下,“小時候聲帶有點損傷,不能說話。不是不招呼人,别介意哈。”
劉老闆說沒有的事。按規矩來說車平時得從廠裡開走,晚上再送回廠,但幾人為了方便,基本都是直接開回家。
至于後續什麼工傷賠償之類,陳诩就沒再提。一是不好界定,二是劉老闆後面已陸續幫他結清了醫藥費,工資也多發不少。
還帶了員工買了東西來看他,做得已是無話可說。
陳诩住進來的第二天,病房又陸續進來兩床。劉一舟來看他,臨走抹兩滴眼淚,“我兄弟受苦了。”
走了好久後陳诩摸枕頭,高出來一截,下面塞了點錢。不多,多了陳诩不要。也不少,夠陳诩吃很多排骨。
陳诩住院那些天,周見山每天都給陳诩送一保溫桶的湯來。
出租屋沒有廚房,陳诩也不知道周見山是從哪裡變出來的湯。肉炖得軟爛,帶一點點嚼勁很好脫骨。
後來根據周見山的比劃,連猜帶百度,才知道原來是拿去飯店叫人家幫着炖的,還會變着樣給陳诩帶各種小炒和飯。
土豆肉絲,香菇滑雞,西紅柿炒雞蛋。
他半靠在那,床頭被周見山搖上去。陳诩坐那挑眉:“挺厲害啊,你自己喝沒喝?”
周見山搖頭,又點頭。
“不缺你這口排骨吃,”紫皮小賬本上收入那欄增加了好幾筆數字,看着挺安定,“碗拿來。”
他用筷子尾巴撈了兩塊肉多好咬的棒骨,周見山吃得是醫院後門口買的盒飯。
沒多少菜,肉基本看不着,賣相也不大好。但比飯店要便宜:“嫌我麼,那不是有賣兩葷兩素的麼,錢給你你就花,又沒貴多少。”
周見山把飯盒放腿上,笑笑,比手語。
「不嫌。」
不挑食,吃什麼都很香。吃相也好,沒什麼聲音,吃得利索幹淨。
陳诩“嗯”了聲,下巴點點:“吃吧。”
周見山就呼噜噜地将那盒飯吃完,排骨啃掉,菜也沒浪費。陳诩不吃挑出來的青椒周見山也全給吃了。
眉毛不皺神色如常。
吃完飯倒水給陳诩漱口。陳诩靠那看周見山忙裡忙外,一周多時間啞巴的臉小了一圈。
原本緊實的下巴現在更緊了些,看病住院,陪護最是磨人與辛苦。每天吃那點東西,睡十塊錢租一晚的擔架小床,熱量還不夠消耗的。
陳诩垂下眼睫。
為保護隐私,病床之間的用米白色的床簾隔開,阻擋絕大多數視線。風一吹輕輕飄,偶爾能從後面映出些模模糊糊的人影。
周見山忙了會,終于坐下了。很快又站起來,動作輕,将陳诩的床頭搖下去。
搖完過來幫他整理腦袋下的枕頭,彎腰很認真地替他掖被角。
隔壁是兩道鼾聲,眼下中午一點多,午睡的點。陳诩一直不說話地看。
被子掖好,周見山要起身。上身剛準備擡起,就感到一隻手很快勾住他的脖子。
那力帶着自己向下,他險些沒站穩,手略慌忙地撐向哥的兩側。
床簾輕輕地拂動。下一秒,兩片柔軟溫熱的東西覆上他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