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歸寒：“……”

他不動聲色把自己往後仰，和這殘魂盡量保持距離，生怕它真二話不說就直接把他吞噬了。

慕歸寒嫌惡說：“但我不想。”

“敖蒼穹”沒給他選擇的機會，纏住慕歸寒的尾巴漸漸收緊，原本人模人樣的臉毫無預兆地變成了半獸形态。

它張開嘴，露出尖牙，陰恻恻道：“汝沒得選。”

“轟！”

來不及思考這攻擊有沒有效，慕歸寒将手中壓縮的魔氣捏爆，爆炸和氣流将這殘魂打散一瞬，而他自己則趁機與殘魂拉開距離。

可惜此地盡在殘魂掌握，被轟散的靈魂碎片反而變得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那細小的魂魄碎片一碰上，就沾到了慕歸寒身上，直接作用在他的思想、魂魄，将他内心那些貪嗔怨恨勾起，效果比那些幻境更加立竿見影。

那些令他痛苦的、哀怨的回憶像潮漲，将他腦海中混亂的思維占據，勢必要一步一步、強硬地拉着他步前塵歧途。

耳邊有聲音低語，像歎息，在蠱惑，在悲憫：“魔物的宿命罷了……就算今日汝擺脫吾，日後那些偏見、歧視、誤解，也會不斷在汝心中被放大，魔種……本就由萬惡彙集一身……”

最後兩句話未完全說完，她的聲音被從天而降的白光驅散，變得缥缈。

四周終于安靜下來，慕歸寒也終于能從這溺水般的窒息感中解脫。

他擡頭，看見那龍妖殘魂從他上方掠過，似有落荒而逃之像。

慕歸寒還沒來得及眨眼，就見它被一道銀白的劍光一分為二，殘魂尚未來得及重新粘黏到一起就被劍尖挑着繞了一周，變得更加破碎。

慕歸寒喘了幾口氣，看得瞠目結舌。

眼睜睜看着這所謂的龍神殘魂被忽然出現的葉清瀾玩弄于股掌，毫無反抗之力。

他心歎，這化神期修士也強的太誇張了吧……

慕歸寒眯着眼，見四周黑暗逐漸消退，他又重新回到了那個破爛的龍宮正殿。

葉清瀾的臉色相比他，也并沒有好到哪去，依舊是落入這龍宮幻境之前的蒼白虛弱，顯得他眼神更加冷漠疏離。

葉清瀾看着手中那條半人半龍，如避蛇蠍：“……吵死了。”

已經被強制安靜的“敖蒼穹”被他捏在手中，長長的尾巴擺了兩下，氣若遊絲：“汝……果真難纏。”

葉清瀾勾唇嘲諷：“難為尊駕費心，一直用幻境阻撓我，就是為了單獨給我徒弟洗腦？”

“敖蒼穹”固執說：“實話實說罷了……他，注定被天道不容……不若與吾合、合……咳咳”

她多吐一個字，葉清瀾手中力道就加重幾分，但對方就是不肯改口，逮住一點喘息之刻飛快道：“若他真是完全的魔種也罷！可偏偏最不該生情的卻有了心，但凡有私情愛欲……注定會被命果反噬，吾替他選擇、是在幫他！”

葉清瀾說：“你隻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呵呵呵……”

冷不防地，“敖蒼穹”忽而笑了，這笑聲冷嗖嗖如同鬼魅，總叫人感覺不妙。

她擡手抓住葉清瀾桎梏着她的手，用力問：“汝與吾，半斤八兩。都不過是在利用魔種，汝敢對他說自己問心無愧？”

葉清瀾順着它的手看向慕歸寒。

對方顯然尚在狀況外，他那些淩亂斷片的記憶被“敖蒼穹”一次性全部牽扯出來，這會整個人都是亂的，隻依稀聽見葉清瀾和殘魂在讨論是否利用他的話題。

他尋思，這種事情哪還用得着讨論？葉清瀾自然不是誠心誠意。

也更不可能因此挑撥他和葉清瀾原本就支離破碎的關系，他對葉清瀾就毫無信任感可言。

答案顯而易見，慕歸寒也心知肚明，偏偏葉清瀾看着他卻說：“我自然是……問心無愧。”

慕歸寒錯愕，見他神情認真，一時也不敢質疑真假。

而“敖蒼穹”似乎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仰着頭笑了一陣。

然後緊緊抓着葉清瀾的手背，指甲在他皮膚深深劃下，它伸着另一隻手，努力想要觸碰到葉清瀾的額心。

那處有一道不存在于慕歸寒記憶中的紅色刻印，此刻這枚刻印在葉清瀾蒼白的臉上格外醒目。

“敖蒼穹”說：“若是離魂咒解，汝憶起前塵，當真還能對他說這些？”

“離魂咒”？

慕歸寒神遊之餘，敏銳捕捉到了一點關鍵信息。

這咒的名字十分直白，離魂離魂，自然是用來分離自己三魂七魄的法咒。

此咒源自于妖界，所記其用途極少。

其一為：可幫助修仙者解離魂魄，袚除七情六欲突破心魔。

其二為：借魂塑體。利用亡者關系最親近之人的魂魄、記憶，重塑亡者肉身。很荒謬的一個猜想，至今無人證實這個法子是否可行……

這本就是個離經叛道的法術，不管是哪一個用在葉清瀾身上都叫人浮想聯翩。

慕歸寒忍不住想，原來葉清瀾這般的人也有心魔？究竟是什麼人能帶給他這般心魔劫。

又或者，他是想複活什麼人？

與葉清瀾親近的怕是隻有……他的師尊？

殘魂說魔氣本就可以直接化形，莫非葉清瀾尋他就是為了替八象門前掌門塑體還魂？

“别發呆了，想想這裡要怎麼出去。”

慕歸寒越想越覺得可能，被葉清瀾打斷不由恍惚。

他擡頭，看見葉清瀾不知什麼時候把那殘魂關進了一個鎖靈囊。

慕歸寒這會人還是懵的，看着葉清瀾難免會将他和腦子裡那些被翻出來、連自己都感覺陌生的記憶對上，讓他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避開葉清瀾的目光，慕歸寒舔了舔幹燥的嘴唇，下意識答：“找妖丹。

這殘魂寄居在妖丹裡，我們現在所處的是妖丹内的芥子空間，隻要找到對應的關鍵物品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