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歸寒模糊間,是被一陣嗆鼻的香味熏醒的。
他動動脖子,覺得渾身酸痛,吃力翻了個身,依稀瞧見自己對面坐了一桌人,似乎正在吃飯?
他覺得這場景實在詭異,立刻坐起來,揉開眼睛一看,還真不是幻覺。
自己面前就是坐了一桌子人在涮鍋。
設計獨特的内嵌鐵鍋圓桌,桌上蔬菜肉類琳琅滿目,色香俱全,八象門五位長老圍着,旁若無人地在享用美食。
葉清瀾不知什麼時候換了身款式簡單的常服,發冠也未束,隻用兩支木簪随意挽了一半,剩餘一半就這麼随意垂着,整個人瞧着溫和不少。
他察覺到慕歸寒的目光,放下筷子偏頭說:“你醒啦?”
慕歸寒打量了一圈,發現仍然是在議事堂,疑惑道:“我什麼時候睡着的?”
記憶裡他明明是在向他們争取放生自己來着……
葉清瀾想了想:“半個時辰前同我們争論要下山的時候。”
慕歸寒聞言一骨碌爬起來,居然睡了這麼久?自己的警戒心什麼時候這麼弱了。
手上的捆仙鎖不知何時被解開了,慕歸寒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們就這麼任我睡着?”
宋如芬道:“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睡會兒對身體好。”
慕歸寒:“……”
他聽着覺得奇怪,心說這個問題的重點難道在這裡嗎?
但是下一個問題很快讓他把這個疑點抛開了,因為宋如芬問他吃不吃火鍋。
慕歸寒奇道:“修仙之人,不是應當辟谷,克制口腹之欲?”
他記得前世那些修士對吃飯這種事情都是嗤之以鼻,覺得五谷雜糧進了身體會影響體内靈流純淨度、阻礙修行來着。
怎麼如今大不相同了?
慕歸寒懷疑是他進入這個世界的方式不太對。
宋如芬說:“道法自然,及時行樂。”
慕歸寒:“……”
他還是覺得這個世界脫軌得有點誇張,想找個地方靜一靜,于是轉身便朝門外走。
林如笙見狀倒也不追着問他目的,隻說:“需要找人給你帶路嗎?”
慕歸寒前世在八象門修行三年,自然是知道路,但這事承認不得,他說:“我随便轉轉。”
齊如舫大概是想到了今日他精準無誤在山門逮住人的事情,怪聲怪氣插話,意有所指懷疑:“随便轉轉……可别又精準轉到大門口了。”
慕歸寒:“……”
他聞言有些心虛地瞥向葉清瀾。
那人此刻沒參與這個話題,正在油鍋裡撈菜撈的不亦樂乎。
此人這會又不去糾結他走不走的事了。
本該是好事,慕歸寒卻依舊覺得煩心。
他對齊如舫道:“我若是執意要走,你們也不一定能攔住。”
“八象門附近如今還有不少臨仙壇的眼線,你若真要下山,自己注意安全。”
慕歸寒本以為最先允他下山的不是宋如芬就是齊如舫,結果反倒是最锢着他不放的葉清瀾主動開口。
慕歸寒被他反反複複的态度弄得心煩意亂,直接問:“你到底什麼意思?”
葉清瀾認真解釋:“先前不清楚你的底細,若任由你現身在門内和其他宗派打起來,很容易被臨仙壇做題發揮,我們不占理。
現下門中長老已然放心你的身份,你腰上有我八象門親傳弟子令牌,加之掌門已經給你正名過,算是正兒八經的八象門弟子。
若是再和他們打起來,赢了算你厲害,輸了八象門記一筆,我們也能師出有名。”
慕歸寒看着自己腰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令牌沉思,怎麼感覺這個八象門的人,都這麼狡詐……
慕歸寒無力控訴:“我似乎還沒有答應入八象門。”
葉清瀾直言:“那實不相瞞,你如今在修真界算得上是臭名昭著了,除了東躲西藏風餐露宿那便隻有八象門能容得下你。”
慕歸寒心說,我還可以直接回魔界,怎麼就叫葉清瀾說的這麼凄慘。
但他并未把這個想法說出來,隻是拍了拍腰間的令牌,轉身離開了議事堂。
有了令牌,慕歸寒這會暢通無阻出了山門。
但還未完全下山,他就察覺到身後有人在跟随他。
駐足片刻,那動靜立刻停下,目的明确得實在難以叫人忽略。
慕歸寒思索一陣加快腳程,在山林間上下穿行,不一會就将那人甩在身後,然後從山坡上直接穿進了最近的鎮子。
甫一進鎮子,慕歸寒就察覺到這街上氣息不對,那坐在茶館裡的、酒坊裡的、酒樓聽書的,十個裡面就有七八個是修士僞裝。
看來即便有林如笙的“公關”,那些堅定認為他該死的人依舊不會善罷甘休。
慕歸寒隻得暗中避開那些人,閃身進了一家成衣鋪,随便挑了幾身改頭換面,再出來時幾乎叫人認不出先前模樣。
店老闆正在打瞌睡,見出來的是個完全臉生的美貌公子,一時怔愣差點叫人出了門。
他雖記不得臉,但還是認識自己鋪子的衣服,忙開口:“客官,還未給錢。”
慕歸寒自然沒有錢,他聽罷短暫想了一下逃單的後果,裝模作樣搜了搜口袋,空空如也,便轉看向腰上的八象門親傳弟子令牌。
慕歸寒福至心靈,一勾嘴角,心安理得道:“記八象門名下。”
老闆便翻開賬本在上面記下,順帶多看了幾眼慕歸寒嘀咕:“八象門何時又新收弟子了?沒聽說近來有招生活動啊?”
慕歸寒無視他的自言自語,哼着小調踏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