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匕首？

席沐寒的匕首為什麼會落進海裡，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敢想下去，一鼓作氣手腳并用地爬上岸邊，從最低側一面再翻到最高的那座礁石上，渾然不知身上的背心小了一截。

當他懷着膽顫的心，往匕首掉落的直線處行進，越靠近血腥味越兇，看到零零散散躺着許多狼屍……

最後，看到有個瘦長的人影倒在那裡，旁邊有條活着的狼在她身邊，像在啃食着……他腦袋裡‘嗡’地一聲。

“走開！”一個躍身，握着匕首往狼身上劃去！

狼正發愁，思考要不要給這個人類找點兒食物，躲閃不及，刀尖兒順着它臉上的那道傷口劃了過去，形狀正好打了個小叉。

狼眨眨眼，吼一聲：完了！這次真麻蛋破相了！

他揮舞着匕首，擋在席沐寒身前，咬牙切齒地吼：“滾開！離她遠點兒！”聲音又低又啞，不像之前聽過的幼年音。

來的人熟悉又陌生，是個身量瘦高的少年，看起來和地上昏迷的人類差不多，身上隻穿了件破爛的背心，衣服貼在皮膚上，濕淋淋地往下滴水，長度堪堪遮住部位……長得多麼賞心悅目一少年，怎麼是個暴露|狂？

狼後退一步，蹲在石頭上，捂着臉上的傷，心裡罵：這貨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席沐寒也想問。

本來發現剩下一條腦子不好用的狼，可能把自己錯當成它家狼崽了？所以才會出現為她舔舐傷口的行為，席沐寒很受用，輕生的心緩了緩，打算繼續聽天由命。

席沐寒望着眼前陌生的背影，沒多少氣力，不耐煩地問：“你是誰？”

聽到聲音，少年顧不得還有什麼狼，轉過身，跪倒在席沐寒身邊，雙手撐在地上，“你沒事？”少年哭得不成樣子，又驚又喜：“你還活着？我以為你死了嗚嗚不要死……你不要死……”

“……？”席沐寒被他哭得心煩意亂，費力地坐起身，越過少年抽泣抖動的肩膀，正和他背後那條傻狼眼對眼。

它也想問：他誰啊？這麼快來給她哭墳？

少年哭着哭着就往席沐寒懷裡撲，但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他沒作多想，調整了一點姿勢，改為用雙臂緊緊摟住她的腰，完全沒發現和懷裡的人身形相似。

少年的懷抱極其溫暖，即使隔着一層濕透了的布料，也能感覺出比正常人的溫度要高很多，席沐寒掙脫不開，而且在他貼近的時候，對方身體上有一種熟悉的異香，很淺很淡。

出奇的……并不反感？

席沐寒理不清思緒，皺了皺眉頭，“再不松開，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上帝！”

她冷冷地威脅，但這似乎并不奏效。

話是這麼說，事實上，她現在連殺隻兔子的力氣都沒有，更不用說殺人……不然怎麼會默許那條笨狼在肩膀傷口處蹭蹭|舔舔，到現在還待在一邊。

少年嗚嗚咽咽地搖頭，甩了席沐寒一臉水珠，腦袋埋在席沐寒沒受傷的那處肩膀上，胳膊箍緊了懷裡的人，仿佛是抱着救命稻草，說什麼都不肯松手。

“姐姐……對對不起……”帶着哭腔，話不成句。

席沐寒一怔，這稱呼來得莫名其妙，她擡起完好的左手，掰正少年的臉。

夜色中看不清少年的五官，依照手指快速摸到的弧度與感覺，猜測應該是個模樣端正的年輕人，鼻梁高挺着，兩個人幾乎貼着鼻尖，有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肩膀和臉頰，似乎有些熟悉？

席沐寒很少跟人接近，加上因為職業病對氣味敏感，對外人的靠近很是抵觸。

……不，有一個人。

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孩子的模樣，那張乖巧天真的笑臉精緻得像個洋娃娃。

怎麼可能？！

席沐寒差點被自己瘋狂的想法雷住，她松開手，将人往外推，卻怎麼都推不動，冰冷的手掌按在炙熱的胸膛上，溫度一路傳往她整個身體，逐漸燙得她頭腦發昏。

毫無疑問，少年是她瀕死失溫前的救星。

少年說出的話奇奇怪怪，動作膩膩歪歪，這種陌生又熟悉的詭異感覺讓她十分不好受。席沐寒擡眸看了他一眼，用盡僅有的力量，給了他一耳光。

“你到底是誰！”

這巴掌打在少年臉上，跟撓癢癢似得，連她之前十分之一的力道都沒有，力氣這麼這麼小，得是疼成什麼樣……她會死嗎？會像祖爺爺奶奶那樣，永遠離開嗎？不，他不要！

少年内疚地垂下頭，睫毛濕成一片。

“你……你你，”少年撫着席沐寒的背，想盡快暖熱懷裡冰冷的身體，又着急又難過，說不出完整的話，“你身上流了好多血，對對不起……對不起……”

知道自己這副樣子掙紮不了，眼前這個少年似乎并沒有惡意，席沐寒就這麼卸掉所有支撐力，倚靠少年身上。

席沐寒弱聲說：“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少年點點頭，“聽得懂，我聽得懂啊。”

“你從哪兒來？”不見得是認識。

少年一懵，想起溺水的窒息感，“海裡，我從海裡出來……然後……”席沐寒冷哼一聲打斷他，不屑道：“你要說你是海妖？”是龍女還是美人魚？來自深海？

“什……什麼？”

他不懂，海妖吃人，他不是海妖，媽媽說過，他要當個人。

席沐寒聽着少年抽泣的聲音，心裡冷笑。

猜測少年是不是和阿牛一樣的什麼人？知道她被小花家趕出來，遊蕩着沒地方去，跟蹤她？反複的受傷，止血的太晚，求生念頭太弱，沒有什麼時候會比現在更好下手了對嗎？

可……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