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該說這孩子腦袋好用,還是說他愚蠢至極回來送死。
小孩兒對于保護自己得來不易的生命和席沐寒屍首無存之間,選擇了個相對折中的辦法,媽媽以前總說他跑得快,比起同類矯健的多。
什麼同類?他不明白,但隻要他想,應該……可以。
小孩兒跑到一堆礁石附近,利用靈敏的嗅覺找到席沐寒掉下的那袋涼了的番薯,而那兩片灰色的石片并沒丢,正和番薯放在一起。
如果點燃番薯,是不是能引走狼群?
小孩兒想起小花媽媽除了煮番薯,還有生火烤熟的方式……此時此刻,他手裡舉着一根枝丫,樹枝上面串着個小小的紅薯,剛開始點燃的時候味道挺好聞的,這會兒糊味越來越重。
微小的火光搖搖晃晃地照亮小孩兒的臉,隐約能看到這雙大眼睛裡面的瞳花變成金黃色。
小孩兒光着腳丫子,拼了命地往海邊跑,眼看後面的頭狼越來越近,背上的傷也開始陣陣發疼,痛得他頭昏,小孩兒咬咬牙,狠狠把手裡的布袋往後一丢,飛快往前。
“來啊笨蛋們!”小孩兒不敢大聲說,在心裡嘀嘀咕咕罵着,席沐寒生氣就生氣吧,如果他有命活下來一定乖乖認錯。
雖然他覺得自己沒錯。
幾匹笨狼好奇地停下腳步,圍着布袋裡的番薯聞着,另外幾匹依然追逐着他。
就快到了!
小孩兒腳下生風,手裡的火光熄滅後,他丢掉樹枝,似是跟從本能地往前一撲,細瘦的身影矯健如貓,輕飄飄地四肢着地,繼續向前奔跑。小孩兒驚奇地發現:這樣竟然比他用雙腳跑着更快更協調?
“吼——”
狼的勝負欲被挑起到極限,明明就要一爪子拍上去了,偏偏每次都差那麼一丁點。
小孩兒的奔跑方式奇奇怪怪,跟隻獸類一樣,跑這麼遠都不帶喘息,手腳在沙灘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音,不像後方的狼群,每一次用力都令沙灘深陷,留下許多爪印。
又一個縱身,小孩兒跳到黑漆漆的礁石上,越爬越高,身後滔滔不絕地海浪撲來,而後在巨石隔檔中撞得四散。
小孩兒蹲在礁石最高處停下,一雙金眸俯視下面的狼群。
狼群看到在夜色中竄動的身影,有幾匹爬到一小半的高度,拖着沉重的狼軀就再上不來,根本沒辦法咬到一口,急得團團打轉,想用憤怒的吼聲吓唬住他。
小孩兒見它們笨重成這樣,得意極了,突然興奮地想叫一聲,嘴巴剛張開,一想到席沐寒的眼神,立刻打住,慢慢閉上,用尖牙磨了磨嘴唇,舔了舔手上的傷口。
很快,頭狼往左邊竄出一段距離,其他狼群逐漸成為包抄的狀态,礁石有高地,但旁邊也有連綿在一起的低矮石頭,不像直上直下的樹木無法夠到。
沒得意多久,小孩兒發現頭狼正從側路一步步朝他逼近……
……完了!
幾分鐘後,樹下的狼群早已遠去,席沐寒遙望着遠方海平面折射出的深藍,漆黑夜色不再那麼黯淡,她似乎看到海邊最高的礁石上慢慢移動着芝麻大小的影子,分辨不清是海上的鳥類,還是……
她從樹下跳下來,穩穩落在柔軟植被上。
這孩子……徹底打亂她這些年構建出的人生觀。
席沐寒本來是想,隻要狼群離開,去到叢林深處,又或者她瞅準時機,割斷頭狼的脖頸,她們就都有能活下來機會。
為什麼要浪費體力來救這孩子,席沐寒忽然想,大概是這孩子太像幼時的她,未經世事荼毒的腦袋太過天真,所以,她改主意了,不能讓他這麼簡單就交代在這兒。這麼個肮髒的世界,如果不快些學會自保能力,不是死在動物嘴裡,就是死在人類的權錢圈裡,遲早會送命!
為什麼要回頭來引開狼群?大概是知道沒有她,他一個小孩子也活不下去吧。
人都知道趨利辟外,本能就是這樣。
席沐寒眼睛暗了暗,在心裡為小孩兒不正常的行為做解釋,她不想承認有人會傻到以命換命,當然,她更不會承認自己傻。
算了,他想找死就死吧。
以後别來煩她。
剛一走,席沐寒腳下踩到了什麼軟乎乎的,什麼東西?
“嗷嗚——”
一聲氣音,沒發出聲。
席沐寒:“……”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