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沒有與你行事？”
阮甯芙她坐直了身子，扶着身邊的桌案，心裡極為奇怪地看向巧兒。
一個男人進了妾室的房間住了一宿，說是什麼也沒有做，那這一切是為什麼呢？
巧兒乖乖跪着，聽阮甯芙詢問，以為夫人是故意羞辱自己，她羞憤欲死，整個人微微發抖，擡了擡臉，悄悄看了眼主母的臉色，往日溫柔雅緻的人此時高不可攀，凜然懾人，那雙杏眼當中像是凝了雪魄，巧兒有什麼話一下子噎在了喉嚨裡，整個人被凍得呆住了。
阮甯芙偏了偏頭，垂下眼睫，春日傍晚的暗淡的霞光為她的側臉鑲嵌了一圈暗淡的光暈，她說：“下去吧。”
巧兒愣在原地，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屋子裡原本提着膽子的侍女立即反應過來，兩個一起扶起巧兒往外走。
巧兒吓得魂不附體，以為這是要将自己拉走發賣，掙紮着喊：“夫人夫人，奴婢真的沒有說謊……”
兩個婢女捂住她的嘴，被巧兒掙紮之間打了兩下，兩個人小聲哎呦兩聲，說道：“巧姨娘，您别多想，夫人這裡忙着，我們看姨娘腿軟，送您回去。”
巧兒心裡發毛，出了滿頭冷汗，抓住一個婢女衣袖，拔了銀簪塞給兩個人，說道：“對不住，是我發昏了。”
屋子裡，阮甯芙手邊的桌案上有幾個匣子，有金子也有珠寶，琉璃珠、瑪瑙串、珍珠鍊子、貓眼石、綠松石……七彩寶光熠熠，她側過頭，目光正好落在這些東西上，五色的寶光映照在她的清淩淩的眼瞳上，讓她看上去像是有了一雙七彩的眼睛。
寶珠抱着賬本立在一旁，沉默不語。
阮甯芙說：“你們都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寶珠帶着屋子裡的婢女都出去，合上門。
阮甯芙側過身子去看身邊的東西。
淡黃或是淡粉的琉璃珠總是偏向透明色，瑪瑙是血紅色的圓珠子、珍珠光潤潔白、貓眼石和綠松石都是綠的……
這些漂亮的東西多久沒見過天日了？
她伸手随意撿起一兩樣，看着這東西想起顧懷風那天晚上和她說想和李傲做一單大生意，去波斯買香料，那邊的香料很便宜，買賣過來能賺上百倍利。
自進門起，永興侯府都是婆母喬夫人當家，而自家小院子裡是她當家。
嫁妝也好，和顧懷風這些年一起攢下的錢财也好，大部分是想要留作以後用的，阮甯芙名下有幾家鋪子，每年有一點進賬，比不得旺鋪，她心裡也滿意，日久天長積少成多，攢下的錢留作将來遇到事情的時候使用，以後有了子女兒孫也用得着。
顧懷風想做生意，她沒有意見，卻不相信李傲，沒拿出錢來，因為這個顧懷風和她怄氣，去了巧兒屋子裡頭住了一宿。
婆母喬夫人當時應該很滿意。
當當當——
像是啄木鳥叨樹。
阮甯芙的念頭被打岔，是窗棂在響，她看過去，就見一個人從窗子跳進來，是蕭翀乾，他穿一身淺黃色長袍在窗邊站直，整理着袖子朝阮甯芙走來，他面帶笑容看着阮甯芙，說道：“幾日不見，阿柔還好麼？”
不知何時，阮甯芙臉上已經出現了笑容，她雙眼晶亮，說道：“妾身很好，陛下在宮裡怎麼樣？”
蕭翀乾已經來到她身邊，說道：“朕也很好，隻是想念阿柔。”
拿起阮甯芙的一隻手，阮甯芙低頭看過去，發現自己手裡正拿着一串雜色珠鍊，蕭翀乾看了看說道：“是碧玺和粉水晶，阿柔戴上應該很好看，要試試看嗎？”
他從阮甯芙手中接過這條手鍊，讓她擡起手，将手鍊套上去，膚如凝脂，肌骨如玉，碧玺翠綠，粉水晶剔透，十分得宜。
隻是看上去珠串有點大，手串垂下來，蕭翀乾托着阮甯芙的手說：“甯芙近日瘦了些，這枚手串不太合适。”
蕭翀乾在阮甯芙身側坐下，阮甯芙戴着手鍊的那隻手去撫摸他的側臉，微涼的珠鍊一下子就滑下兩寸，蕭翀乾頭發束在發冠裡，他五官輪廓堅硬明亮，鬓角整齊，阮甯芙看着袖子裡的珠串，低聲說：“這是妾身從老家帶來的嫁妝。”
“在清點嫁妝？”
他好像誤解了什麼？
阮甯芙沒有解釋，垂着睫毛，點點頭，靠近蕭翀乾的胸膛，說道：“是啊，在清點嫁妝。”
看看把哪些拿去送到喬夫人那邊，讓他們拿去打點官司。
現在還是夫妻，顧懷風出了事，她也不能無動于衷。
蕭翀乾撫了撫她的後背，說道：“這些年海貿盛行，朕的私庫裡攢了許多番國的珠子，都是一些番使帶來的，市面上不常見，還有幾朝皇帝的積攢，這些東西很少用到，阿柔喜歡，以後可以拿來玩。”
他好像以為自己收拾嫁妝是準備搬入皇宮。
“顧家小娘子的身體好些了嗎？”
阮甯芙微微點頭，說：“時好時壞。”
蕭翀乾輕輕撫了撫阮甯芙的後背，他掌心的溫厚的熱度隔着春衫溫暖着人，阮甯芙依戀地靠了兩個呼吸，說道：“陛下，世子為什麼進了诏獄？”
仰頭對視之間，蕭翀乾想道，她很在意那個人嗎？他的目光漸漸變了，一直望着她的鳳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悅，他語調壓抑住了，說道：“顧懷風罪涉謀逆。”
阮甯芙不相信顧家人會謀逆，她說：“重元謀反案已過了多年，殘黨難成氣候，于陛下而言，不過是疥癬之患，李傲也已被捕，徹底覆滅殘黨指日可待。世子他總歸是被李傲蒙騙，不知者無罪……”
随着阮甯芙的話，蕭翀乾的面色越來越冷，捏着她的下巴，肌膚接觸的地方，漫上來的一點些微的疼痛，具有威懾力的視線鎖在阮甯芙身上，冷冷地看着她，阮甯芙眼中浮現一點淚意，抓着蕭翀乾的衣袖，越靠近蕭翀乾這樣的目光她眼睛越是濕潤。
阮甯芙心裡升起些許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