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陷阱是誰設計的,她不敢深思,心裡跳得厲害,她說道:“妾身的确是永興侯府世子的夫人,曹太妃處的人皆可以作證,陛下若是不信盡可以讓人來作證。”她舉手發誓“凡妾言語之中有一句假話,但叫臣婦即刻殒身于此。”
她複又垂下眼睛,說道:“陛下乃一國之君,英明神武,威服四海,妾身一介微軀,死不足惜,隻望陛下珍重自身,勿要因臣妾污了名聲。”她說着,信手從頭上取下一枚簪子,尖端對準脖子。
她垂着後背,恭順至極,垂着頭亦是認命的樣子,偏偏那枚簪子鋒利又強硬,随時可以刺入她的肌膚。
蕭翀乾的目光落在她的簪子上,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搶奪……
隻是,他看着阮甯芙柔順的面容,想起她方才說的話,她說他英明神武、威服四海。
蕭翀乾沒那麼在乎名聲,隻是……要壞了自己在她心裡的形象嗎?
看着阮甯芙汗濕的額發,蒼白如紙的面色,蕭翀乾視線逡巡,片刻後,到底松了手。
明黃色的身影走入内室,阮甯芙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下一刻,她直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跑出門去,蕭翀乾背着身聽見她跑動的腳步聲想起兩個人前幾天初次見面時候的樣子,不覺又是一笑。
跑出門好遠,阮甯芙撲了撲裙子上的灰塵和褶皺,她卻分不清路線,不知怎麼回去。
正在她猶豫要不要去哪裡找個人問路的時候,一個藍衣小太監走過來,說道:“奴婢奉皇命為夫人帶路。”
有小太監引路,阮甯芙一路上再沒有遇見什麼人,到了可以望見太妃宮殿的一條路,小太監說:“奴婢就送到這裡了。”
“多謝公公。”
阮甯芙從袖子裡掏出個荷包遞給小太監。
小太監收下了她的荷包,十分恭敬地彎腰行了個禮,說道:“多謝夫人。”
再回到宮殿,老太妃已經不在座上了,賢妃自然也不在,阮甯芙裙子上的酒漬已經幹透了,她到原本的位置坐下,偶爾和身邊的人小聲聊幾句。
挨到了結束,出宮坐到回家裡的馬車上,她才算是松了口氣。
一頭靠住車廂内壁,閉上眼,假裝睡覺,心下已經清明:
今天那個小宮女分明是故意的,往她裙子上灑酒,讓她不得不找地方收拾,卻将她引到了皇上所在的地方。
是為了害她嗎?
她想起了蕭翀乾,又想起了兩個人在上巳節的初見,一個不可能的猜測緩緩在心裡成型……
心髒跳了跳,阮甯芙伸手按住,臉色越發慘白。
過了一會兒,她摸出胭脂,往自己臉上薄薄塗了一點,到侯府下車,裝作是什麼沒發生的樣子回到小院,顧懷風不在家,鴻胪寺那邊還沒下值,她換了身衣裳,重新梳了頭發,坐下喝了一小盅茶水,覺得自己安心一些了,起身去前院拜見婆母。
帶着丫鬟走到喬夫人正院附近,就見着二房弟妹吳芸甩着帕子從正院裡頭走出來,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一副六親不認的樣子,阮甯芙知道這個弟妹一貫的心事多,府上的二弟又是個不省心的,她現在生氣大約又是遇見了什麼事兒,阮甯芙也是無法,她今天心亂如麻,隻往一邊走,想着不打招呼也好。
吳芸一身桂花黃的衣裳,見阮甯芙衣着素淡卻更添顔色,目光在她臉上打個轉,人累了,卻也更添幾分柔弱之美,她心裡更是怄氣,說道:“嫂嫂如今可是了不得了,家裡家外哪裡都忙活,看樣子改天妹妹得看嫂嫂臉色過活了。”
阮甯芙笑道:“一家的人哪用得着這樣?不過若是弟妹來看我臉色,我必定笑臉相迎。”
吳芸聽了這話翻了個白眼,嘴裡念叨:“哼!誰要看你臉色。”
于是擡腳走了。
阮甯芙笑了笑,不以為意,她知曉吳芸在生氣,更知道不能别人每次生氣自己都讓着,尤其是對吳芸這樣天長日久生氣的。
而且吳芸雖然好生氣,卻不大記仇,拌兩句嘴也不糾纏,說過也就都過去了。
待吳芸走遠了,阮甯芙身邊的婢女說:“夫人,奴婢知道二夫人為什麼生氣。”
婢女笑笑,說道:“夫人還記得老夫人身邊的巧兒嗎?”
阮甯芙自然記得,“記得她長得可人,做得一手好針線。”
“可不是?巧兒今年十六,昨個夜裡二爺說想要将巧兒要過來,夫妻兩個怄了半夜的氣,方才二夫人來老夫人這兒說幫巧兒找個人家,看樣子是沒成。”
“你在院子裡,怎麼知道得這麼快?”
那丫鬟嘻嘻笑:“方才巧兒出門和奴婢哭訴了一場,現在老夫人還不曉得二爺的想法,若是得知了,她怕老夫人做主将她給二爺,二夫人看她不順眼,恐怕進門不會有好日子過。”
吳芸确實會下手治理院子裡的妾室,二房裡頭的兩個妾室都吃過她的棍棒,巧兒若是過去定然要受罪。
但巧兒服侍喬夫人向來用心得力,二弟應該是不好意思開口,二夫人更是不好意思開口。
阮甯芙心慌勁兒還沒下去,打不起精神說許多。
“巧兒說,若真要給人做小,還不如給咱們屋子裡做小,您和世子素來仁慈,必定不會為難她。不過誰不知道世子沒有這個心,要不然咱們院子裡知道現在也不能這麼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