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山洞靠近溫泉,溫度倒是宜人,你如果想直接走出去凍成冰雕,我也不介意。”
昴珈聳了聳肩,站起身來,他的身量很高,垂頭看了看隻到他胸口的周問月,那件袍子上的裘皮把她整個人淹了進去,露出的一雙眼睛倒是泠泠的亮,不過此刻看她的神情,似乎還有些迷茫。
“你們大越人都這麼矮小的麼?小不點。”他笑道,撿起一邊不知什麼時候被丢出去的彎刀,“走吧。”
周問月看了看自己身上分毫未沾濕的特制服裝,又看了看那件寬大的皮裘,一時之間也想不到什麼話來解釋,隻得順着昴珈的話點點頭,幹巴巴地說:“哦。”
“不謝。”昴珈笑的更開心了。
周問月:“……”
她似乎沒和他說謝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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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位置在昭覺寺後面不遠的雪山上,在半山腰時周問月便看見一大片迎風飛舞的白色旗幟,一座通體雪白的廟宇矗立在雪山正下方,四周不斷有人潑灑着特制的金黃色香紙,仿佛飄舞在空中碎裂的天穹碎片。
風靜谧地在寺廟前滑過,出入的人們都沒注意到雪山上正有人看着他們,每個人在進出時都垂着頭,随着距離的拉進,周問月便明顯能感覺到一派祥和。
“你要把我帶去衛隊總司?”周問月走在路上,神情複雜。
“放心,那裡是我的地方,就是請你去那邊暫住兩天,順便再和我說說,那個禁塔裡有什麼而已。”
“……”後半句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人群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周問月和昴珈一起混入人群時,昴珈突然問道:
“你猜他們會許什麼願望?”
身後不遠處的大殿就是閻羅天的神造像,他們正逆着人群往外走,周問月一時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發問,隻不确定地猜道:“嗯……阖家歡樂,富貴平安?”
“不錯的願望,下次要是我來,就用這個發願。”
昴珈唇角勾了勾。
好吧,這是在沒話找話。
周問月扁了扁嘴,側頭望着昭覺寺前修建的神道,走在上面的人們都是三跪九叩匍匐前行,人們臉上蒙滿了煙塵,但都帶着甯靜的神情。
這一幕讓她對自己方才這一路的經曆有了些許實感,她忍不住去想象,在面對故國的覆滅時,他們臉上這朝聖的甯靜神情會不會被徹底打碎,就像阿汗河一去不複返的流水。
曆史終将消逝。
連帶着那個雪山上的人。
在那遼闊的天穹下,她感到一陣輕微的窒息。
“你在想什麼?”昴珈拉了她一把,避免撞到來參拜的人們,“我總覺得你不太像我見過的那些大越人。”
“呃……有麼?”周問月收回眼神,“錯覺吧。”
“是嗎。”昴珈低笑一聲,沒再說話。
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在他們前方隐蔽處響了起來:“哥哥。”
周問月擡頭,從轉角處轉出來一個人。
有些淩亂的發絲下是和昴珈相似的俊朗五官,隻是神色之中總是帶有一絲狡黠,他身上穿着絲制的長袍,笑吟吟地看着周問月。
“你把衛隊支開了?”昴珈原本放松的神色突然正經了起來,語氣裡還帶着幾分嚴肅。
“是啊。”昴嬰捋了一把垂下來的發絲,神色散漫,“我帶她去白婆婆那裡吧。”
“祭司台的意思?”
“不,我的意思。”
“你以為你是誰?”
“總比你帶到衛隊總司好。”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話句之間甚至帶上了些許硝煙味。
在周問月看着他們兩個人快吵起來的架勢,搖了搖頭,把自己身上的皮裘脫了下來,往昴珈懷裡一塞:“你們再說我自己走了。”
昴嬰神色一頓,止住話頭,對周問月道:“你帶進山裡的白泷犬把你的包袱帶到白婆婆那裡了。”
這是個特别爆炸驚人的好消息。
“謝天謝地。”周問月原本還在想自己的設備流落到哪了,現在當即作出決定,“回白婆婆那裡吧。”
“你——”昴珈出言,但阻攔的話還沒說完,周問月已經邁步出去,與此同時向後招了招手:“等我拿了東西你來白婆婆那找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