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問月沉了沉眼神,盯着昴珈看,而他察覺到周問月的目光,直直地朝她望去。
四周安靜,二人僵持了一陣,昴珈挑了挑眉,爽快地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是。”
“不過我沒想到會有外人參與進來。”他說,語氣卻放松了下來,“你還有什麼問題?”
他身上的攻擊性似乎消退了許多。
周問月試探道:“除了處理癫奴,許岱他還有什麼要做的?”
“他要做的事可多着呢。”對于周問月問及許岱,昴珈似乎沒有什麼意外,隻淡淡一笑,“祭司台讓你跟着他,八成也是想弄清楚他在雪山的動向,而他從不會主動接觸别人,從前祭司台往他身邊塞的人最後都被送回來了。”
“而你能在他身邊呆這麼一陣,這說明——”他語氣一轉,“他還挺中意你的呢。”
“那些癫奴是什麼人豢養的?”周問月沒理會他語氣裡的揶揄,沉聲問。
“不知道。”昴珈收了收笑容,說,“豢養癫奴是寒城自古以來便有的傳統,從來都是秘而不宣,因而在戰場是能做到出其不意,做這些的可能是祭司台,也可能是王上。”
“你隻想要清除它們?”
“沒錯。”昴珈迎着周問月笑了起來,“就這麼簡單。”
“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周章?”
周問月輕輕問道。
但當她對上昴珈的眼睛時,有些問題的答案就不言自明了。
“隻有他有這樣的權力,因為祭司台說他是塵世裡的神。”昴珈說,他的聲調一轉,聲音像紗一般,輕柔地仿佛在這茫茫的雪山裡飄蕩,“而如果換成除了大巫祝和寒城王的其他人,入禁塔必死。”
【第一重為人間,第二重為衆神居所,後三重敬獻主神摩羅天、毗羅天、閻羅天】
回憶塔前的碑文和看到的第一層塔間的景象,周問月心裡隐隐覺得,第一重塔說是“人間”,不如說其實象征着“地獄”。
人降生至人間,用寒城這邊的禅語解釋叫來地獄受苦,人隻有死後才能獲得進入第二重神門的資格。
入塔必死。
那些隻盯着她看的癫奴,到底是怎麼樣把她分辨出來的。
周問月陷入思考,然後突然打了個冷顫。
“你從那裡出來的時候,有見到除了他以外的人嗎?”昴珈誘導道,“如果被人發現你走進去,那就危險了。”
周問月腦中浮現出在塔前出現的那個白綢覆眼的刹迦尼莫。
祭司台大巫祝……應該不會來找她麻煩的吧。
“過幾日是不是有閻羅天的祭典?”她繞了個彎,沒有回答昴珈的問題。
“消息倒靈通。”昴珈挑了挑眉。“明日會公布這次祭典随神的月吉命神女人選。”
月吉命神女。
是刹迦尼莫喊她的稱呼。
“月吉命神女需要做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昴珈卻好笑似的看了她一眼:“怎麼?你感興趣?想去麼?”
周問月一噎。
感興趣肯定是感興趣,但這倒也不是她想去……
“傳達神谕,解讀神谕。”昴珈倒是認真地和她解釋,“就是答疑解惑而已,不過雪山那位根本不會來祭典,所以也沒有所謂神谕,一般祭司台會選些學識淵博的女子擔任這個職位,不過你這樣的丫頭片子就算了吧。”
呃……周問月有一瞬間微妙的凝滞,回憶起許岱說的他會來找自己的承諾,她随即在心裡腹诽道:
那今年可能要讓你吃驚了。
但是昴珈沒有再和她往下說的意思,他眨了眨眼睛,整個人靠在了山岩上:“好了,這位——姑娘,可以把你的小玩意收起來了,半柱香後我的衛隊會來這座山洞,這邊背靠雪山,如果我死了,你大概也逃不到哪裡去,而且——”
他轉過頭看周問月,眼裡有明晃晃的嘲笑:“你沒殺過人,我斷定你現在也下不來手。”
他現在似乎心情很好,笑容裡透着一絲讓人稍微有點惱火的笃定,以至于眉眼之間有了一點他弟弟昴嬰那種狐狸一般的神色。
“那也說不定呢,我也很樂意拿你先試試手。”昴珈的話周問月倒也沒有多意外,她隻挑了挑眉,語氣毫無波瀾,卻沒有收回手上的镯子。
“那還是算了。”昴珈說,“我這條命現在留着還有點作用。”
他揚起頭,眼神明亮:“向閻羅天起誓,我不會再動你了。”
眼見他的殺意已經完全消退下去,周問月也無意再多生事,慢慢把自己的镯子戴了回去。
“大越人總是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一邊傳來昴珈半是贊賞半是調笑的話語,而在此時,周問月感到身上突然一暖,猛然擡頭,發現是昴珈把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披在了她身上。
“做什麼?”她一時摸不清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