昴嬰上前去詢問了他兩句,得到回答後,便轉過頭道:“那确實是他家的牲畜。”
“那個孩子還有活着的希望麼?”
周問月轉頭問赫曲蘭若,而後者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默認沒有,之前被擄走的基本都死了。”
“除非——”昴嬰在這時候插了一句話。
“除非?”
周問月等着他的下文,卻發現昴嬰不知為什麼愣住了。
嗯?
而在隊伍最前方、一直騎在馬上的那個沉默的男人,突然掩面發出了一聲吼叫,高高揚起鞭子準備向馬匹抽去。
“叫你停下!”
昴嬰發出一聲輕喝,疾步上前,用右手一把連鞭子加缰繩抓住了那個男人,左手直接把他從馬鞍上掀了下來。
周圍的衛兵一窩蜂圍上來,用帶的兵器将這個男人牢牢摁在了地上。
“這是做什麼?”
周問月滿頭霧水。
而昴嬰的眼裡從未有過這樣燃燒的光芒,他用一種近乎威脅的語氣用白泷語和男人交涉了兩句,男人的話音漸漸哽咽了,當即朝着營地的方向深深跪了下去。
周問月看着他用一種虔誠的、五體投地的方式,将整個身軀貼近了大地,而在他跪下去的時候,跟着來的衛兵也放下了武器,用一樣的形式朝營地貼地跪拜了下去。
就像某種古老儀式的開始。
這一系列的動作發生的太快,而營地裡已經傳來了打鬥聲。
她轉頭望出去的時候,就在那一瞬間突然明白了昴嬰嘴裡的那個“除非”是什麼意思。
地平線上,暮光的盡頭,團團焰火環繞的營地裡不知為何站着一個人影。
他是突然出現在他們視野裡的,就像荒地裡的幽靈一樣,無聲無息。
這個人手握着一柄長刀,刀身在火光映襯下泛着寒涼的冷色,他背對着他們,黑色的發絲披散在深紅的袍子上,有幾絲在風中肆意飛揚着。
周問月離營地的距離說不上近,也說不上遠,她看見氣質沉靜的青年擡起刀,微微側頭,露出一點點被火把照亮的側臉。
不知道那雙眼睛裡此刻還是不是那樣遙遠甯靜的神情。
“他是……”赫曲蘭若的聲音顫抖起來。
“許岱。”
周問月默默地在心裡念出了青年的名字,旋即站起身來,翻身上馬。
她的動作讓昴嬰轉過了身。
“你要去做什麼?”昴嬰擡起頭,灼灼目光凝視着周問月。
“我去幫忙。”周問月騎在馬上,低頭看昴嬰。
“有他一個人在就夠了,我們這時候該做的是,站遠一點。”昴嬰眯起了眼睛,在徹底黑下來的天幕中,在風聲裡,周問月聽見他的話語,“勸你别去摻和。”
周問月搖了搖頭,“他是我的朋友。”
“那是能随便當朋友的人麼?”昴嬰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你是外人,随你。”
“那就麻煩你們在這裡等我了。”
周問月颔首,不再言語,一夾馬肚子便沖了出去。
……
許岱的懷裡護着一個昏迷的孩子。
周問月的馬橫跨進營地裡的時候,許岱正摟着那個孩子一路後退。
他用依舊包着紗布的手托着小男孩的身體,另一隻手拿着刀,在混亂的人群中如一尾遊魚般靈活。
“許岱!這裡!”周問月喊道。
她的到來太過突然了,原本圍繞着許岱的包圍圈被瞬間切開一道缺口,打翻的火把迅速将營帳布料點燃,在混亂的火場中,周問月駕着馬直接沖向許岱,在馬匹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向他遞出了手。
許岱擡頭那一瞬間,周問月隻感到懷中一沉,孩子被塞進了她的懷裡,而許岱飛快的橫手出刀,在流寇鮮血飚出的瞬間,他一躍而起,用身體擋住了周問月的視線,上馬坐到了她背後。
周問月抱着孩子,許岱越過她拉起缰繩,禦馬跨出沖天火圈。
他的雙手鮮血淋漓,原本周問月給他手上包着的紗布已經變成了猩紅色,但此刻,他氣息依舊穩當,平靜地圈着周問月在荒漠中飛奔。
月光灑在荒野上,像是浩瀚海洋的閃閃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