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懂,我可以告訴你,”成嘉樾打斷她,認真道:“夏商人為祭,周公革之;前朝分良賤,太祖除之。曆史洪流滾滾,衆生皆卑微。然而愚公移山,千秋志成,将來終有天下大同之日。當下縱然你我力微,也可自重自愛,存志于心,将異鄉尋人的孤勇投注于自身。大道理就是這些,至于我和他,無可奉告。”
成嘉樾這一番,趙翠然更加不懂,隻聽明白了自重自愛、無可奉告。尚在懵懂,成嘉樾又下了逐客令:“若無其他事,請回吧,我要忙了。雙面繡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看到趙翠然暈頭暈腦地走了,成嘉樾松了口氣。姚華進來道:“娘子同她說了什麼?也不見她高興,反是呆呆傻傻的,還絆了一跤。”
“念了一段經,給她念暈了。”
“娘子會念經?什麼經?有法力沒有?”
“逐客經,一經施展法力無邊。”
“這也是了不起的本事。若有敵軍犯境,請來娘子立于千軍萬馬之前,保管兵不血刃,退敵千裡。”
二人大笑一場便一起回家。到家門前,恰巧遇到成觀的馬車回來,成觀下車,随着成嘉樾一同到了她屋内,喝了茶問道:“嘉樾,這是從哪回來?”
“去了趟錦帛鋪。”
“若需要什麼,讓女使告訴蔣管事去辦。天氣炎熱,何必自己跑去。我見你近來總是忙碌,每次休沐你都不在家。”
聽到成觀這樣問,姚華禁不住腿肚子打顫。
“我把繡作送到錦帛鋪寄賣,由此掙了些銀子。”
成觀一口茶差點沒咽下去,怪不得她每日針不離手,卻不見成品,原來是賣出去了。
“嘉樾你掙銀子做什麼?想買什麼找爹爹說就是了,是不是短了你的月錢?”
“沒有沒有。我想攢錢買間宅子,不需很大,一進院就好。”未出閣的女子所有财産需交給家族代管。如購置宅子,在交契時也需父兄副署以生效。既少不了爹爹的支持,隻好盡早如實告知。
“你買宅子又做什麼?怕我在嫁妝上虧待你?”
現住的這座宅子都是靠大娘子的嫁妝置換的,隻怕爹爹你有心無力啊。這話在成嘉樾心頭繞了一圈,按了下去。
“給爹爹分憂不好嗎?再說了,别人給總不如自己有。”
對于成嘉樾的諸多想法,成觀是真的費解,她又十分雷厲風行,有幾天沒有關注到就悄悄生事,讓人出其不意。雖未惹麻煩,卻讓成觀有些應接不暇。偏偏又對她心存虧欠,不忍心狠拘束了她。哎,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晖。
“爹爹,能以喜好謀生,也算得圓滿了吧?”成嘉樾打斷了成觀的思緒。
“你真心愛做也無妨。隻是女子抛頭露面總是不妥,還是交給下人去辦。宅子的事不要操之過急,你若執意,爹爹去想辦法。”
成觀态度含蓄,成嘉樾明白,爹爹支持是不可能的,但若自己堅持為之,他也可助力。
“嘉樾,你外婆來信關心你的婚事,我也一直記挂着此事。原本已和大娘子商議,在家裡辦幾場筵席,為你相看相看。可是……可是……”
成嘉樾緊張望向成觀,“爹爹請講。”
“大娘子有了身孕,又加之天氣炎熱,身子總是不爽快……”
成嘉樾如釋重負:“太好了!恭喜爹爹,恭喜大娘子。讓大娘子好好休息,身子重要,千萬不要為了我的事操勞。家中添丁才是第一要緊的事。”
成觀見她如此高興,有些不解,但想不了那麼多,很快便被成嘉樾的喜慶道賀感染,跟着笑起來。
“大娘子有此情況,家中凡事有顧不到你的地方盡管來告訴爹爹。你的婚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你說過你想自己選,此事便更要慎重。”
“我是不是需在爹爹看中的人裡面選?”
“自然是需要為父先過目,家世、門第、品行、才貌……”
“這些都要看?”
“自然。”
“家世門第有什麼要緊,爹爹當初也沒有這些呀。”
“我寒窗苦讀,探花及第,公務勤勉,夙興夜寐,終得家門漸興。已然有了根基,自當擇良配才不委屈你,否則你娘也難以安心。”
“爹爹,假如我像阿娘一樣,看中一個像爹爹一樣品行才貌俱佳卻無門第的人呢?”
成觀警覺地問道:“何意?看中誰了?”
“是說假如,我是阿娘的女兒,心性、喜好肯定要像阿娘的。”
“若是那樣,也不是不行,要看此人品行如何端正,才華高至幾許,容貌是否軒昂,仕途可有進取,總不能不及我。”
成嘉樾在心中盤算了一下,品行、容貌、進取心都沒的可挑;才華确實不如爹爹,可是武功高強也可抵過了。心裡一高興,笑了出來。
“嘉樾你在笑什麼?莫不是真的看中誰了?”
成嘉樾臉上漲紅,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是……我是笑爹爹要求甚高,哪能有人比得上爹爹。”
成嘉樾的連連恭維讓成觀很受用,憐愛地拍了拍她的頭,“這幾天接連下雨,你不要總往外跑。明天大娘子的母親和弟妹來訪,探望大娘子,也想見見你。你在家中幫我招待招待。”
見我做什麼?成嘉樾雖不喜應酬,卻也隻得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