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薩在清醒中起身,浴室裡水滴聲嘩啦啦,厚厚的渾水流下去,塔薩用了很久把自己洗幹淨。
灰色湯水流去。
是塔薩的重換生機。
塔薩瘦的脫相,臉頰兩側消瘦,面部無肉凹陷,顯得兩個眼睛炯炯有神,臉上盡顯憊态,他很欣慰三年的折磨他都撐過來了,等到人來解救他,希望又重新燃起。
浴室裡什麼都有,他在抽屜裡翻出剪刀和剃刀,塔薩把長長的絡腮胡剃了,頭發自己剪的零零碎碎能看清眉眼。
身上全是疤,塔薩覺得這些是教訓。
是德伯虐待的證據。
他自始至終忠心塞勒,信任陸銘,不會忘記初心,不會忘記昨日之苦。
塔薩知道逃出生天實屬不易,堅定的眼神仿佛訴說不會低頭,他現在不屬于實驗室。
他被注射了改變基因Ne32基因液,身體綜合素質變強,但是S7k血清很珍貴很稀有,德伯不會給他,實驗室裡沒有血清了,所以他也在遭到了基因液的反噬,瘦骨嶙峋,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希望在短暫的時間裡能幫助陸銘。
或許C0109和C0512的血能幫助他續命,但他不會那樣做。
這裡沒有他的衣服,把破損極髒的衣服全都捧到攪碎機,親眼看着破布變成碎末,在浴室櫃子裡衆多浴袍裡拿出看起來沒被穿過的套在身上。
浴袍是正常大小,因為他很瘦,顯得空蕩蕩,隐約聽到開門聲後,他從浴室裡出來,他認為南淮和蔣瑟是情侶,他非常識趣的進了一個空房間。
蔣瑟:“……”
南淮:“……”
倆人雙雙看着塔薩避嫌不打擾倆人的架勢雙雙沉默。
塔薩在原地靜了靜,床品什麼都不缺,很幹淨。
他爬上床,被子軟軟的,躺上去也暖暖的,很久沒有睡過床了。
慵懶的舒适感席卷他的全身。
放松下來塔薩還是睡不着,今天之前活在泥潭裡偷命,時時警惕,睡覺也睡不安穩,明明知道德伯不會善罷甘休,即使他逃出生天,他還是有了忐忑不安的習慣。
蔣瑟下意識和南淮拉開一點距離。
南淮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也進了另一個房間才松開他:“躲我?”
蔣瑟脫了外套鑽到被子裡:“沒有。”
悶悶的,在被子裡不知道南淮能不能聽他說些什麼。
南淮掀開被子往裡面一躺:“我親你是我的錯,我沖動了,對不起蔣瑟,别生氣了。”
是他沖動了,也許是下意識裡腦子裡全是蔣瑟,他喜歡蔣瑟,未經允許的親了人,怕是把人吓到了。
蔣瑟感受到南淮和他離的很近,頭發在南淮的手裡躺着,聽着這些話非常不好受,他不知道南淮到底想要幹什麼。
親了他,又和弟弟抱在一起,現在又和他躺在一張床上和他說這些帶着歉意的話,和他道歉,這不就在說“我不喜歡你”嗎?
南淮不知道蔣瑟氣什麼,這場誤會,兩個人都站在各自角度。
蔣瑟死死抓着被子,探出個頭,輕輕的說:“南淮你可别入戲太深,我是蔣瑟,不是别人。”
南淮見他這話說的正常又酸澀,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蔣瑟,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
南淮終于有些不到定的問:“什麼時間的事啊?”
蔣瑟躺平,眼神卻在窗外:“三年前。”
三年前,給他甜牛奶的邊境官。
南淮沒想到蔣瑟真的能說出來,臉上有些僵的挑逗他說:“不會是岑樂吧,你可不能喜歡岑樂,岑樂可看不上你,明白人都能看出來他隻在乎陸銘。”
木頭。
蔣瑟很無語:“…………”
南淮說:“你怎麼不說了,蔣瑟?”
“蔣瑟?你快說啊,是誰啊,誰還能有我魅力。”
誰能有你騷啊,蔣瑟心裡默念。
“睡了???”
“蔣瑟?”
“你别睡了,起來說說呗。”
蔣瑟覺得南淮喋喋不休的說着,莫名的有些催眠。
“他有沒有190,有沒有八塊腹肌,是不是軍官,有沒有我帥。”
蔣瑟覺得自己要睡着了。
南淮抓着蔣瑟的肩晃了晃:“真睡了?别裝睡啊……哎我……”
蔣瑟被晃醒,媽的,忍無可忍。
蔣瑟轉身手一伸,死死拽着南淮的頭,把他按到枕頭上,滿臉不耐煩的看着幼稚鬼說:“你在墨迹,唠叨我,不讓我睡覺,你就給我滾出去,你睡不睡,你不睡現在就滾。”
南淮立馬閉嘴。
蔣瑟真的煩了,見他老實了氣呼呼的轉過身去。
南淮偷笑,又往蔣瑟那邊擠。
蔣瑟真的cao了,這南淮怎麼這麼煩人啊。
蔣瑟一動,南淮也跟着動。
“………………”
快睡快睡,睡着了人渣就要臉了。
快睡快睡,不生氣不生氣,生氣也是賽狗屁……
希望好夢,希望這樣好的日子能……能繼續平靜。
*
陸銘自己躺在床上,明明就幾天時間,岑樂回來就幾天時間,他又特别期待岑樂的擁抱,以前岑樂睡覺時就喜歡抱着他,蹭他,帶着溫度的體溫讓陸銘有些依賴。
岑樂每次抱着他睡覺,他也會很安心。
他把人當弟弟,不排斥,但是岑樂說喜歡他,必須遠離,雖然不知岑樂為什麼會喜歡自己,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允許自己接受岑樂。
沒想到四個人的夜,不同的情況,最後失眠的居然是他,陸銘。
陸銘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也許有那麼一瞬間,他希望自己不是一個人。
實在是睡不着,越想越想不通,自己為什麼這麼别扭,一直在被子裡輾轉反側,實在是心煩,陸銘輕手輕腳的出門了,已經很晚了,耳邊靜悄悄的。
陸銘喜歡這樣安靜的獨處,很靜,他也會靜下來。
他心中仍有很多問題和顧慮。
掏出煙點上,他希望自己也被感情麻痹,那樣就會奮不顧身的對待。
“少校,你也睡不着嗎?”
陸銘擡眼看向塔薩的方向,塔薩坐在長椅上,同樣看着他。
陸銘在他身邊坐下:“你應該好好休息。”
塔薩淺笑:“少校,我睡不着。”
陸銘說:“你現在新身份沒弄到手,更不應該自己出行。”
塔薩說:“這不有您嗎?”
陸銘沒回他的話。
塔薩轉眼又望着别處:“我與基地脫節三年了,我需要時間。”
陸銘說:“可以,德伯說暴雨将至,C3沿海平原有可能會被淹沒,以後幾十年,風雨不測,還是得想辦法遷移到海上基地。”
塔薩說:“如果沉海計劃實施,最大受害者會是海洋,人類不會是受益者,所以塞勒博士不同意,但是德伯卻相反,德伯目光短淺,隻知道一時,也隻看一時。”
陸銘靜靜聽着。
塔薩繼續說:“我以前問塞勒博士,海上不安全陸地上也不安全,把陸地上的不安全都轉移到海洋裡,人就能解放嗎,少校你知道他和我說什麼了嗎?”
陸銘猜着說:“人類一直都不能解放。”
塔薩目瞪口呆的看向他:“少校你怎麼知道。”
陸銘說:“他一向擅長否認。”
更何況他也是半路被塞勒改造的實驗體,陪伴塞勒将近三十年,雖然猜不透塞勒的心思,但是塞勒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他一清二楚。
塔薩說:“少校你現在有什麼最想問的嗎?”
還是那個老問題:“海洋裡變異的生物可能會比喪屍更可怕,海洋不比陸地安全,塞勒為什麼那麼堅定海洋基地更加可靠。”
塔薩說:“少校,你潛意識裡是這樣認為的,你應該适應相信實驗人員的話,博士的意思應該是C3有屬于自己的海上基地,并且技術頂尖,還有一個就是,遷移道路很不容易,路上……亖的不會少,海上基地不大,留下來的就是安全的,人數不會多,也是南塢的目的。”
塔薩說的還是太籠統了。
在陸銘看來,這就是一個篩選機制,會把有利于基地發現的人優先考慮轉移,這也許就是南塢注重教育的目的。
陸銘冷哼,他還真的以為南塢是想教育一批又一批優秀的人,沒想到還是為了自己到了新基地做鋪墊。
煙頭不知不覺燒到了煙嘴,煙灰落在陸銘被劃傷的手背上,痛覺告訴他,該清醒了。
煙頭被他扔進自動降解納米機器,化成細小的塵埃。
不知道為什麼,陸銘很想笑,被逼瘋的感覺席卷他的全身,他極力壓抑情緒,好多事好多人都看不明白,真他/娘的失敗啊。
陸銘非常冷淡的開口:“我想,我知道塞勒在哪了。”
陸銘不給塔薩開口問的機會:“你确實需要一些時間好好了解現在的基地,我不是以前那個被說是運氣好的少校了。”
塔薩掃過陸銘的軍銜,三個金色立體五角星乖乖躺在陸銘的肩膀上,他确實思想固執,還以為陸銘隻是個少校,沒想到三年後陸銘早就已經是基地的高級指揮官,隻有他被囚禁三年是個封閉的怪物。
塔薩說:“上校,謝謝你。”
陸銘說:“不用謝我,救你的是岑樂。”
塔薩馬上明白了一件事。
岑,樂,口,中,的,哥哥,是,陸銘!!!
這個生人勿近,行事伶俐,看着冷血無情實際無法猜測的,陸,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