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但眼神裡帶了點不服氣。
旁邊的小孩們看他們倆玩得起勁，也圍了過來，有人嚷嚷着要魏逸幫忙，有人幹脆拽着魏傑的衣袖，讓他陪自己玩沙灘遊戲。
魏傑有些無奈：“……喂，我不是你們的保姆。”
小孩子們不管不顧，直接拉着他們往沙灘跑。
方湛接過其中一個小朋友遞來的風筝，低頭仔細地綁好線，然後輕輕一放，風筝便穩穩地升了上去。
一時間，魏逸、方湛、魏傑，連帶着一群孩子，全都投入到這片沙灘的遊戲中。
風筝在空中舞動，笑聲在海風裡回旋。
——
天色漸漸暗了，孩子們一個接一個被家長叫回家，沙灘恢複了平靜。
魏逸靠在地上，喝了一口手裡的飲料，看着坐在旁邊的魏傑。
“玩得挺開心啊？”他懶洋洋地說。
魏傑沒吭聲，低頭擺弄着風筝線。
半晌，他才低聲道：“……哥，你是不是一直很讨厭我？”
“……”魏逸的動作一頓，皺眉。
“你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魏傑垂着眼眸：“以前也是。”
魏逸沉默了一下，靠回欄杆，仰頭看着天色，緩緩開口：“……我不是讨厭你。”
魏傑轉頭看他。
“隻是——”魏逸頓了頓，聲音低了一些：“……有點嫉妒你吧。”
魏傑也猜到了。
“你一直有爸媽的關心。”魏逸笑了一下，語氣聽不出是什麼情緒：“你知道我小時候有多羨慕你嗎？你一出生就被爸媽圍着，親戚們還誇你聰明，誇你乖。”
魏傑微微睜大眼睛。
“可我呢？”魏逸聳聳肩，聲音淡淡的：“小時候我生病，爸媽忙着工作，都是傭人照顧我的。學校的表演他們沒來過，比賽成績再好，他們也隻是随口誇一句。”
忽然，一個手掌撫上魏逸的背。
他望過去——就是方湛。
魏逸低頭看着自己手裡的空瓶，嘴角勾起一抹不知是嘲諷還是自嘲的笑意。
“所以你問我是不是讨厭你？”魏逸輕笑了一聲：“……我隻是覺得，憑什麼你能得到那些，而我卻沒有。”
魏傑聽着，手指收緊，半晌，輕輕開口：“哥，你以為我得到了很多？”
魏逸皺眉看他。
“爸媽對我也隻是偶爾在親戚面前多提幾句罷了。”魏傑語氣很平靜：“他們一年能跟我吃幾頓飯？能記得我喜歡什麼？”
魏逸愣住。
“哥，你以為你嫉妒的是愛嗎？”他苦笑了一下：“……那隻是表面上看起來像‘愛’的東西罷了。”
魏逸一時無言。
風從海面吹來，帶着海鹽的味道，魏逸看着魏傑，忽然覺得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弟弟。
他們之間橫亘的，不隻是歲月的距離，還有無數未曾說出口的情緒。
魏逸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揉了揉魏傑的頭發，語氣随意地說：“……算了，不想這些了。”
魏傑微微一怔。
“反正，”魏逸懶洋洋地笑了一下：“就算爸媽不管你，你還有我呢。”
魏傑怔怔地看着他，半晌，輕輕低下頭，嘴角微微上揚了一點點。
“别了吧。”他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語氣帶着幾分調侃：“我還指望爸媽養我呢。”
魏逸愣了兩秒，随即反應過來，皺起眉，剛想張嘴罵回去：“诶你個狗東——”
“拜——拜——”
可魏傑已經毫不猶豫地拍了拍屁股，跑得飛快，連頭都不回一下。
海風卷着少年的聲音遠遠飄開，帶着幾分少年人的灑脫。
魏逸怔了片刻，搖了搖頭，目送着魏傑的背影漸漸遠去。
他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心裡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家家有本難念……的啊——！”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感到身體一輕——
整個人突然被騰空抱起！
魏逸驚得差點破音，猛地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被方湛抱了起來。
“靠！”魏逸睜大眼睛，掙紮了一下：“方湛，你幹什麼？！”
方湛低頭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回去。”
“放我下來啊！”魏逸拼命扭動：“我自己有腿——”
“太慢了。”方湛語氣淡淡的。
魏逸氣得差點踹他，但腿才剛動了一下，方湛的手就穩穩地扣住了他的大腿，讓他動彈不得。
“你給我松開！”魏逸怒道。
方湛毫無反應，依舊抱着他，步伐穩健地走在沙灘上。
海浪聲此起彼伏，昏黃籠罩了整片沙灘，遠處的漁船上依稀還能看到點點燈光。
“魏逸哥。”方湛忽然開口。
“幹嘛？”魏逸瞪着他。
“我……唉，算了，”方湛看向前方，聲音低緩而平穩：“明天再說。”
“……啰嗦死了。”魏逸小聲嘟囔了一句。
方湛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步伐依舊穩穩地向前走着。
魏逸被他抱着，臉上寫滿了不滿，但這次沒有再掙紮。
——
雜貨店。
魏逸推開雜貨店的門，店裡沒有什麼客人，隻有方娟在櫃台後翻着賬本，聽到聲響，她擡頭看了一眼。
“小逸，回來了啊！”方娟招呼着：“小展呢？”
“他啊，”魏逸懶洋洋地揮了揮手，邁上樓梯，步伐比平時慢了一些：“……路上被田譚叫去工作了。”
剛才那場沙灘上的風筝遊戲，仿佛把他的力氣都耗盡了。
不止這樣，從方湛身上甩下所需的力……
累死了……
然後他現在，又跑去忙了。
推開房門，屋裡還是那個熟悉的模樣。
魏逸随手把手機丢到桌上，眼角掃過桌上的那個紙船。
他愣了一下。
那個紙船是之前魏傑折的，他記得自己出院後就随手放在桌上，連裡面是什麼都沒在意過。
那時候他對魏傑沒有什麼好臉色，也不太想碰對方的東西。可現在，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輕地把那個紙船打開。
紙船展開的瞬間，他看到了裡面的内容。
是一張手繪的塗鴉。
畫得很簡單，甚至有些歪歪扭扭，像是随手畫上去的。畫裡是兩個小人，并排站着，手拉着手，笑得特别誇張，連眼睛都是兩道彎彎的弧線。
他盯着這張塗鴉，看了很久。
魏傑……畫的？
魏逸捏着那張紙，指尖輕輕地摩挲了一下上面的線條。
這小子——
他忽然笑了一下，輕輕地歎了口氣，把那張紙折了回去，但沒有再折成紙船，而是随手壓在了桌上的書本下面。
魏逸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闆，心裡有點亂。
他以前總覺得，魏傑不需要自己，也不在乎自己，甚至認為魏傑是個被家人寵壞的小孩。
可是……事實好像并不是那樣。
“唉……累了～”魏逸在床上撒潑，又滾了幾圈。
方湛……你什麼時候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