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的喧嚣已經進入尾聲。
這一整天,翔島的街道比前幾天安靜了不少,遊客們仍然在遊玩,但已經沒有了剛開始時的那股熱烈興奮,像是習慣了這裡的節奏,整座島也在漸漸進入尾聲的步調。
魏逸站在沙灘上,活動了一下脖子。
“唉……終于能喘口氣了。”他擡頭望向天空,感慨道。
方湛站在他身旁,低頭翻看着筆記本,确認着最後一晚的安排:“也就今天能稍微休息一下,明天煙火大會,肯定比前幾天還忙。”
“我知道啊。”魏逸歎了口氣,踢了踢腳邊的沙子。
他們此刻正站在沙灘上,這裡是明晚煙火大會的主會場。
遠處的工人們還在做最後的布置,搭建觀賞區,測試音響,确認安全事項。
魏逸眯着眼,看着遠方海天交界處的光影。
夏天的海風帶着些許濕潤的鹹味,他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悠悠地吐出來。
“真快啊,一轉眼就最後一天了。”他咕哝着。
方湛翻完手裡的筆記本,合上後,偏頭看了他一眼:“怎麼,有點舍不得?”
魏逸愣了一下,然後笑了:“也沒到舍不得,就是感覺……有點奇怪。”
“奇怪?”
“就……之前為了這場夏日祭累得半死,一直想着快點結束吧,結果現在真的快結束了,反而……”他摸了摸下巴,努力組織語言:“有點空落落的。”
方湛聽着,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急着回答。
魏逸把手枕在腦後,眼睛盯着遠方的海平面。
這幾天,他忙得幾乎沒停過,跑上跑下,處理各種突發狀況,連夏日祭的節目他都沒好好看過幾場,甚至都沒怎麼真正享受這個祭典。
可現在站在這裡,他卻突然意識到,明天結束後,這一切就會成為過去。
熱鬧的人潮、忙碌的準備、沙灘上的燈火、夜晚的星圖……
都将成為回憶。
魏逸皺起眉頭,覺得有點不爽:“喂,方湛,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其實根本沒怎麼‘參加’夏日祭啊?”
“……嗯?”
“就——原本以為能玩得很開心,結果最後就是在工作、工作、工作。”魏逸歎了口氣:“想想還挺虧的。”
方湛看着他,笑了一下:“那你明天晚上在煙火大會好好玩,不就行了?”
“可是明天也要工作啊。”
“不用,島長特赦的。”
“切。”魏逸撇了撇嘴。
方湛沒有接話,隻是看着海面出神。
“魏逸哥,”他瞥了魏逸一眼:“明天晚上,秘密基地見。”
“……你從夏日祭第一天說到第六天,”魏逸答:“有完沒完啊?”
方湛笑了一下,垂下眼眸。
忽然,他感受到自己被輕撞了一下。
“喂,我知道你要打什麼算盤。”魏逸得意地說:“我先說好了,我的要求很高的。”
——
确認工作結束後,魏逸站在沙灘邊,伸了個懶腰。
夏日的陽光依舊耀眼,熱氣蒸騰,讓人忍不住想找個陰涼的地方躲着。
“好了吧?”他側頭看向方湛。
方湛合上筆記本,輕輕點頭:“嗯,沒問題了。”
魏逸這才徹底放松,擡手拍了拍自己的後頸,像是終于卸下了肩上的擔子。
可就在這時,他的視線落在遠處一座高聳的樓梯上,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啧,這破樓梯還是一樣煩人。”魏逸皺着眉頭抱怨。
這座樓梯從沙灘一路延伸到街道,階梯密密麻麻,走上去費勁,走下來也不輕松。夏日祭期間,人流量大,想靠腿爬完一整段樓梯簡直是酷刑。
不過,自從陳全在一旁裝了個簡易升降機後,情況稍微好了一些。
“得虧你的傻人老爹之前裝了升降機。”魏逸看着那台緩慢運作的升降機,一邊感慨,一邊嫌棄:“不過這效率還是慢了一點。”
“等夏日祭結束,大概就有錢裝多幾個了。”方湛一邊說,一邊朝升降機的方向走去。
魏逸聽了,摸着下巴想了想:“說不定還可以考慮裝個電梯?”
“島上的老建築不太适合裝電梯。”方湛淡淡地說:“而且費用也高。”
魏逸歎了口氣,擡頭看着長長的階梯,嫌棄得不行:“那幹脆鑽狗洞回去吧?”
方湛頓了頓,搖頭道:“我現在鑽不進去了。”
“……也是。”魏逸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到翔島時的情景,那時候,還算勉強鑽的過去。
可現在……
他看了一眼方湛的高大身形,又看了看自己,忽然感覺自己……似乎也胖了一點。
“啧,我好像也鑽不進去了。”魏逸嘀咕着。
“嗯。”方湛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
魏逸頓時警覺地眯起眼睛:“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方湛語氣平靜。
魏逸有點不服:“我哪有胖?”
方湛看着他,沒有反駁,也沒有附和,隻是輕輕挑了一下眉。
魏逸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穿着還是很合身,沒什麼特别的變化。
但一想到夏日祭這幾天,他幾乎每天都在吃各種小吃、喝各種飲料,魏逸頓時有些心虛了。
“……可能,是比剛來島上的時候重了點。”他小聲嘟囔。
魏逸看着景色,嘴裡還在嘟囔:“早知道就少吃幾頓燒烤了……”
——
海風獵獵,五彩斑斓的風筝在湛藍的天空中翻飛,勾勒出一道道輕盈的曲線。小孩子們光着腳踩在細軟的沙灘上,笑聲被海浪卷走,又被新的歡呼聲填滿。
魏逸原本并不關心這些,隻是随意掃了一眼,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其中一個身影上。
魏傑。
他站在人群中,手裡攥着風筝線,臉上沒有其他孩子那種純粹的興奮,而是帶着幾分專注,甚至可以說是——認真得過頭了。
魏逸皺了皺眉。
這小子是一個人來的?
他環顧了一圈,沒有發現羅爾或者趙一輝。周圍全是比他年紀還小的小孩,而魏傑就站在他們中間,像是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又像是故作淡然地融入其中。
風筝線在他的手指間微微顫動,魏傑擡頭看着那隻正在升空的風筝,臉上的表情很淡。
魏逸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看了方湛一眼,方湛也正好看向他,目光裡帶着詢問的意味。
魏逸猶豫了兩秒,歎了口氣:“我過去看看。”
方湛沒有反對,隻是點了點頭。
魏逸走過去時,魏傑顯然沒發現他。
直到魏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魏傑才微微一怔,回頭看他。
“哥?”魏傑的聲音裡帶着一絲疑惑。
“你一個人在這兒?”魏逸随口問,目光落在他手裡的風筝上:“羅爾他們呢?”
“我和他們很熟嗎?”魏傑低頭擺弄風筝線,語氣淡淡的:“反正我一個人也能玩。”
魏逸看着他,忽然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
他以前不也常常這麼說嗎?
——反正我一個人也能過。
說完,他就跑到艾索尼亞逍遙快活幾年。
算了,記不得那段時光了。
魏逸心裡莫名地有些複雜,他撇了撇嘴,把這種情緒甩到一邊。
他叉着腰,看着魏傑手裡的風筝:“你這風筝技術太爛了,來,我教你。”
魏傑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魏逸會留下來陪他,握着風筝線的手指微微收緊:“……不用,我自己——”
“你自己個屁。”魏逸打斷他,伸手就去奪他的風筝線:“來,我看看你怎麼放的。”
魏傑不情不願地松開一點線,魏逸接過後,輕輕一扯風筝線,調整了一下角度,手腕微微一抖,風筝瞬間被海風帶起,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
“看見沒?”魏逸得意地說:“要順着風勢,别死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