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窗外的風,桌上燭火被晃得四處搖動。顧勳坐在床上抱着沈溪,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冷風。聽着他在自己懷裡一遍遍喊娘,顧勳表面上哄着抱着,實際上心裡覺得沈溪這人真是,小小年紀不學好,他一看就知道沈溪被他那個爹教壞了。如果是他顧家,絕對不會把孩子教成這樣。
不,哪怕是讓他顧勳養着,都不會把這小公子養成這樣。随随便便在一個人懷裡就喊娘,成何體統。顧勳這樣想着,又見懷裡那人臉色也好了許多,此時已是卯時,天都要亮了。不知不覺,顧勳竟抱着這小公子坐了三個時辰,聽他喊了好幾次娘。
看來短時間内是從這個沈溪身上查不出什麼了,顧勳把人放在床上,離開了。
天亮,沈溪醒來發現好像自己做了個夢,夢到阿娘抱着自己,心下想着自己真是糊塗了,阿娘是被自己克死的,怎麼會願意抱他。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李景璋斜靠在龍椅上,淳貴妃嬌弱無骨地倚靠在李景璋身上,纖纖玉手從桌案上捏起一顆葡萄喂給李景璋“陛下嘗嘗,這是西域進貢來的,看看合不合陛下的口味。”李景璋就着淳貴妃的指尖将那顆葡萄吃下,另一隻手虛虛攬上淳貴妃的腰肢。
“愛妃有心了,朕很滿意。”
“陛下喜歡就好。”淳貴妃倚在李景璋懷裡。
太監李勝進來通傳“陛下,顧少将軍求見。”
“讓他進來,愛妃,你先下去歇息。”李景璋道。
淳貴妃依言起身,福身道“臣妾告退”而後走出大殿。顧勳這才進去。
“微臣參見陛下。”
李景璋坐直身子,示意他起身。“可查出什麼?”
“回陛下,沈溪沒有暴露出任何弱點,臣暫時還沒有發現不對的地方。”顧勳拱手道。
李景璋打量他幾眼,又靠在龍椅扶手上“你繼續盯着他,朕會派肅王協助你,先留着這小公子,他對朕可有大用處,愛卿,你可明白?”李景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是,陛下”
李景璋示意他下去。顧勳行禮後告退。
出了宮門,姚祈雲就迎上來,問他陛下可有怪罪。
“陛下并沒有說什麼,隻是說要讓肅王參與此事。”顧勳與姚祈雲一同走着。
“肅王?看來陛下還是疑心了,凜潇,你要小心啊。”
“我知道。”
皇後的鳳儀宮内,慕容婉君坐在軟榻上,窦清绾前來求見。得了通傳,窦清绾低着頭,畢恭畢敬地進了殿“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起來吧,賜座。”
“謝娘娘。”
窦清绾謝恩後坐了下來,慕容婉君這才看她一眼,不疾不徐道“窦美人,記得你答應過本宮什麼嗎?”窦清绾聽了連忙站起,道“記得,臣妾唯皇後娘娘馬首是瞻。”
慕容婉君滿意地點點頭,“你記得就好,本宮提醒你一句,在這宮裡,适當裝聾作啞,才能讓你活得舒坦點。”
“謝娘娘教誨。”窦清绾行禮道。
“你下去吧,本宮累了。”
“是。”窦清绾退下後,從慕容婉君身後的雲母屏風處走出一個宮女模樣的女子。
“香雲,你去盯着窦美人。有什麼異常即刻報給本宮。”
“奴婢明白。”第二日,她就被掖庭派去了窦清绾的宮裡做灑掃宮女。
顧勳回了府上,阿戒早侯在院裡,見他回來,即刻接過大氅,顧勳在炭盆前烘了烘手。阿戒在一旁立着,告訴他今日肅王來過,見他不在府上,隻留了句話。
描着手裡的一副梅花圖,顧勳并未擡頭,隻是要阿戒将肅王留的話告訴他。
“肅王倒是心狠手辣,不愧是大梁的猛虎。”顧勳聽着阿戒的話,贊道。肅王與他并不熟識,顧勳隻在三年前随顧爍出征西疆之時與肅王有過幾面之緣。見識過這隻惡虎的手段。旁的東西都是記不太清了,隻是他至今記得清楚,東霓軍的俘虜,被肅王砍了手臂剁了腳的、扔進鐵鍋裡煮熟的、被扔進狼窩裡被餓狼啃得渣都不剩的,不計其數。
李佑楓是個瘋子,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虎。沈溪這次是真被鋪獸夾子瞄上了,就等一個合适的時機,這隻惡虎便要即刻咬住沈溪的脖子,讓他再不得翻身。顧勳心裡隻覺得可惜。
“下去吧”顧勳道。
阿戒走後,顧勳才坐下了,李佑楓留話說,他顧二太過心善。若是換了旁人,這逆賊的兒子安能活到今日,怕是早已曝屍荒野,淪為林中野獸的腹中食。
顧勳隻覺得心裡堵得慌,手心出汗,畫筆從手裡脫出來,砰的一聲掉在畫紙上。方才繪好的梅花染上濃墨,毀了個透。
如今,沈溪就像這幅畫,而李佑楓便是他顧勳。他在不經意間能毀了這副畫,李佑楓便能毀了沈溪。
沒過幾日,宋朗月回來了,他就知道李佑楓已經出手了。聽宋朗月說,林佑楓派刺客燒了客棧,李阿婆也被李佑楓的人一刀割了脖子。至于沈溪,他在暗處眼見着那些刺客放了他,讓他帶着一個小姑娘逃了。“看來這惡虎也是有勇有謀了,知道該留點口子,隻要讓沈溪活着,還愁抓不住北境的把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