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阿爾戈斯能載着自己穿越雲海,此刻望着腳下暗潮翻湧的海面,她還是忍不住攥緊了腰間的繩結。
知道和害怕,是兩回事。
當引航船的,緩緩從漩渦中心撤出時,螺旋狀的水流仍在海面刻下猙獰的紋路。
烏索普的尖叫被海風撕成碎片,他攥着船欄的指節泛白,瞳孔裡倒映着漩渦中心那個逆浪而立的身影,路飛正張開雙臂,任由鹹澀的海水拍打臉龐。
少年的興奮如同掙脫牢籠的猛獸,在驚濤駭浪中橫沖直撞。
蒂奇蒂奇的笑聲混着浪花碎成齑粉,摳着牙垢望向那抹在風暴中颠簸的草帽,坐在上浮木望着飛上雲霄大船隻,并不在意路飛的好運。
在偉大的航道,機遇與危險并列,他們遲早還會重逢。
“船身在往上浮!見鬼,完全離開水面了!”山治的皮鞋死死抵住甲闆,指節因攥緊護欄而泛白。他側臉望去,瞳孔裡倒映着駭人的景象,梅利号在數百米高空搖搖欲墜。
“再這麼下去,我們會像被彈弓射出去的石子一樣飛出去!”他的聲音混着海風的尖嘯,少有的顫抖着。
巨型海王類的嘶吼從頭頂傳來,那隻被沖天海流卷上天空的深海怪物正裹着雷霆萬鈞之勢砸落,陰影籠罩着整艘船。
更令人心悸的是,無數泛着幽光的海底遺物,正以抛物線軌迹擦過船舷,每一塊都像是命運擲出的催命符,在船身周圍激起細碎的浪花。
“全員聽令!準備揚帆!”娜美的聲音穿透了此起彼伏的驚呼,她眼裡燃燒着比陽光更熾熱的笃定,“你們忘了這艘船的航海士是誰嗎?”
“娜美!”
六道聲音在風暴中彙集成鋼纜般堅韌的和弦,是對同伴無條件的信賴。
梅利号竟像片羽毛般順着水牆的弧度滑翔。
阿爾的嘴角揚起一抹清淺的弧度,指腹摩挲着腰間纏繞的亞麻繩,指尖能感受到海風裹挾着雲絮的濕軟觸感。
的确是在雲海之上。
耳畔模糊的聲音越發清晰,她側過身,在忙忙碌碌的人群間隙裡,瞥見雲流中一道白色的巨鳥。
那是隻展翅翺翔的巨隼,羽毛白得近乎透明它在雲浪間穿梭,尾羽劃開的軌迹轉瞬又被翻湧的雲海撫平。
清越如的隼鳴,此刻卻被水流的轟鳴揉碎,散成細碎的音符墜入深不可測的雲淵。
阿爾聽見了,它的呼喚。
“阿爾戈斯就拜托你們了。”
她伸手按住頭上的帽子,防止被風吹走,與此同時,巴掌大的金毛犬已從她口袋裡跳出,小短腿踩過甲闆上的積水窪,甩着尾巴撲向正在指揮操帆的娜美。
航海士的手猛地一抖,橙色瞳孔裡映着金犬幹燥的鼻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然而,阿爾卻沒有過多停留,她低笑一聲,指尖松開腰間打了死結的繩索。
粗粝的麻繩擦過掌心時留下淺紅的痕,她單膝微屈蓄力,在羅賓揚起的眉梢間,朝着翻湧的雲浪縱身。
身影在雲海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灑脫與決絕。
風聲在耳邊驟然炸開,墜落的瞬間,她看見巨隼收翅俯沖,白色身影與她一同沒入翻湧的雲潮。
“阿夏?!”
帶着驚詫與惶急的呼喊,從甲闆上陡然迸發。
巨隼掠過船身,帶起的強風卷得桅杆上的帆布獵獵作響。
阿爾俯身向前,在巨隼擦過船身的刹那,雙臂猛地環住它的脖頸,足尖借力一點,穩穩地跨上了巨隼寬闊的脊背。
這頭白色巨鳥昂首長鳴,伴随着有力的振翅聲,巨隼如同一枚銀色的流星,朝着更高遠的天空筆直飛去。
梅利号上的人影很快縮成了小點,被遠遠抛在身後。
“阿夏被鷹抓走了——”
喬巴顫抖着喊道,聲音裡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恐,在逐漸稀薄的空氣中,這聲呼喊也漸漸變得微弱。
“不對。”索隆語氣堅定的反駁道,“她是自己決定離開的。”
路飛跪坐在船舷邊,草帽歪戴在頭上,汗濕的後背随着喘息微微起伏,雲海稀薄地空氣讓他一時難以喘息,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正困惑地望向翻湧的雲海:“這是為什麼?”
娜美抱着手臂靠在桅杆旁,橘色發絲被風吹得揚起,她與羅賓交換了個眼神,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蜷縮在木箱旁的阿爾戈斯身上。
那隻體型小巧的動物正用爪子撥弄着一枚泛着微光的貝殼。
“等等……”烏索普突然拍了下腦門,“我記得阿夏說過,要是她在‘奇怪的地方’睡着了,阿爾戈斯會帶我們找到她?”
“可這裡是空島啊!所謂的‘奇怪地方’……難道她在暗示什麼?”
阿爾戈斯忽然豎起頸間的絨毛,那隻平日裡總是高傲昂頭的大狗,此刻正仰望着翻湧的雲層,仿佛雲端之上正流淌着唯有它能感知的神秘共鳴。
“或許阿夏不是迷路,而是……”
“而是要我們跟上她的腳步。”
索隆忽然開口,他走到阿爾戈斯身邊,擡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大狗溫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路飛突然像彈簧般蹦起來,草繩勒緊的草帽被他按得端端正正,帽檐陰影下的瞳孔燃着倔強的光。
“我不要!太狡猾了!”少年突然轉身扯住同伴的衣袖,橡膠般的手臂拉出細長的影子,“這種跟着地圖走的路線算什麼冒險啊!娜美——”
他越說越激動,晶瑩的唾沫星子濺在山治手背上,可當阿爾戈斯沉靜的目光與他相撞時,少年的氣勢忽然像被紮破的氣球般洩了氣。
“反正……這才是我想要的冒險啊……”
“好啦,别急嘛。”羅賓指尖翻動着泛黃的古籍,唇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她擡頭望向白白的雲海,“阿爾戈斯那麼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不如我們先去附近轉一轉,晚點再去找她?”
“就這樣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