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沖費力地掀開被子,光是一個動作就讓他額頭浸滿了汗水,豆大的汗珠從蒼白虛弱的臉上滑下,打濕松散的發絲。
“她呢?”
“哎,她是誰啊?!”加埃塔諾明知故問道。
藤田沖喘着沉重的粗氣,“帶我來意大利的人是誰?”
“反正不會是你那小青梅,人家早跟小情跑了,哪裡還管的了你的死活?”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要不是你三哥我看你太可憐,你現在已經沒有呼吸了。”加埃比諾故作憂傷地歎了口氣,“怎麼會有這種白眼狼呢?醒來也不知道跟救命恩人好好說聲謝謝?”
“她人呢?”藤田沖拽過他的衣角,陰煞着臉逼問道。
加埃比諾逗過他之後,把手旁邊的平闆丢給她,“自己看。”
藤田沖被砸的猝不及防,如果是平時,他一定能反應過來,大病初愈身體的無力還是影響到了,也得虧平闆脫手之後砸在了床上。
“噗嗤~”加埃比諾笑出了聲,不留情面道,“我真想看看那個赤司征十郎,好手段啊~”
說着,還配合的拍了拍手,誇贊道,“把我們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馬蒂奧折騰的隻剩半條命,真心厲害!!”
藤田沖狼狽地撿起平闆,快速地浏覽着上面的新聞,看到後面臉色大變,“她還在日本?!”
“這話你不應該問我,應該問你的好下屬。”
“爾弋人呢?!”藤田沖拳頭攥起,咬牙道。
“躲你呢~我聽他說,你們離開那天不巧遇上暴雨,飛機延遲。小青梅為了給你拖延時間,自己去當誘餌,吸引了各大世家的注意。這小姑娘手腕厲害啊,真不愧是小泉純一郎的孫女!”
加埃比諾啧啧地搖頭感慨,“你是不知道,她聽說飛機起飛不了之後,立刻讓爾弋帶你坐船轉渡韓國。不僅啊,赤司征十郎和納羅不知道怎麼的勾結到一起了,她故意找了個人假扮你,給假扮你的人送信,再被他們發現,來轉移他們的視線。”
“算算時間,他們也快察覺到不對勁兒了。”
“咳咳~”藤田沖捂着胸口,強撐着,“把爾弋叫來,我要立刻回國。”
“你是睡一覺把自己睡傻了嗎?赤司家現在已經把小泉家消化的所剩無幾了,山口組也已經叛變,你手裡剩下的那三分之一夠幹什麼的?而且小青梅現在在他們手裡,真要威脅你點兒什麼,下次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你這條小命。”
“赤司征十郎不會放過她的。”
“之前會不會放過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現在回去,被他知道你還活着,我猜赤司征十郎一定不會輕易饒了小青梅。”
“給我準備飛機。”
加埃比諾的臉色冰冷,口氣重了幾分,“你是聽不懂我的話嗎?”
藤田沖吃力地拄着床沿,起身,“三哥,謝謝你。”
“馬蒂奧!”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會護她到死。”
“一個女人而已,沒了就沒了,你往後還有多少年?什麼樣的遇不到?!”
“如果今天二哥出事了,三哥你還會這麼冷靜嗎?”
“那能比嗎?”加埃比諾沒有好氣道。
“一樣的,阿淺不僅僅是我愛人,也是我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
“我是攔不住你了。”加埃比諾鼻孔出氣,冷哼一聲,“你想作死就趕緊滾!!下次别來求小爺——”
“不會有下次了。”
藤田沖淡淡地看了一眼窗外,“這次如果不能收拾掉赤司家,我也應該不會有命在了。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請三哥幫我護一護她。”
“你覺得我會做那種無利不起早的事嗎?”
“意大利這邊的所有我會讓人都交給你。”
加埃比諾瞳孔一滞,呆呆地擡頭看他,“你真是瘋了~”
那些富可敵國的勢力,就是十個小泉家也比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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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
冷風刺骨。
黑子哲也渾身濕漉漉的,淺藍色的發絲順着側臉往下滴水,幹淨的大衣裹在女孩兒冷透了的身體上,單薄的襯衫卻因為沾水貼在身上,“淺泉同學~”
“淺泉同學,醒醒~”
“醒醒~”
小泉淺雙眼緊閉,漂亮的妝容也被打散,小臉慘白,呼吸微弱。
黑子哲也慌了,抱歉地說了句,“失禮了。”
右手把她的後頸微微上托,俯身,一口一口的把空氣渡給她,雙手交疊,摁着她的胸口,想讓讓她把海水吐出來。
“淺泉同學~”
“撐一撐···”
黑子哲也一邊給她做人工呼吸,一邊大聲在她耳邊喊,想要喚回來一些她的理智。
“阿沖···淺泉同學的未婚夫還在等你不是嗎?”
“你們不是還要去意大利嗎?”
“淺泉同學···”
“聽我說。”
“赤司君母親的事不是你的錯,那根本就與你無關~”
“你一定不要死,你死了,赤司君也絕對不會感到開心。”
“醒醒啊~”
“淺泉同學,你不是還想去意大利,想和藤田君一起去很多地方,想吃很多東西嗎?”
“你醒醒啊~”
“你要是出了事,藤田君回來該得多難過啊~”
“咳咳咳~”海水被吐出來。
黑子哲也眼睛一亮,更加的用力地擠壓海水,低頭做人工呼吸。
還來得及。
還有救~
“咳咳咳~”小泉淺羽睫輕顫,海水被陸陸續續地嗆出來。
“醒醒~”
“淺泉同學,醒醒~”
黑子哲也輕輕拍了拍她的臉,想要将人叫清醒過來。
小泉淺虛弱地睜開眼,視線一片模糊,隻能感覺虛晃的一個人影在眼前晃動,周身是刺骨的寒冷,凍得她打了個哆嗦。
“我···”
“咳咳咳~”
“我這是···死了嗎?”
沉重的喘息聲下,斷斷續續的嗓音幾乎連不成一句話。
黑子哲也眼圈一下紅了,用大衣把人兒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讓她半倚着自己,喜極而泣道,“沒死沒死,還活着~”
“還活着~”
“淺泉同學,還活着~”
海水打濕了小泉淺的羽睫,可能是嗆了太多海水的緣故,腦海還是一片茫然,蒼白着小臉,喃喃自語,“我怎麼會沒死呢~”
她的神情呆怔,仿佛失去靈魂的木偶。
黑子哲也将人兒摟緊,認真道,“我聽到了!所有的我都聽到了!!”
“淺泉同學在赤司君母親墓前說的那些話,在海邊說的那些話!”
“我全都聽到了!!”
“我相信你!!”
“那些過往和你無關,和淺泉同學無關。”
“淺泉同學不是還要等着藤田君回來嗎?不要讓藤田君一個人啊~活下去!!錯的不是你!!”
“錯的不是我?”小泉淺喃喃自語地說着這幾個字,靈魂出竅了般。
“對!”黑子哲也激動地肯定着,語氣焦急,勸說道,“錯的不是你!是赤司君,是赤司君!!”
“淺泉同學,活下去!!”
“那些過往和你無關——”
“藤田君還在等你,不是還要去意大利嗎?他要是回來發現你不在了該有多難過?”
“阿沖~”
小泉淺的視線漸漸清明,兩行清淚當即順着眼眶流了下來,和海水混在一起,濕鹹,灼熱。
“阿沖~”
她一遍一遍地重複着這兩個字,破舊的嗓音沙啞,哽咽。
“是啊!藤田君還在等你。”黑子哲也的語氣溫柔下來,安慰道,“不是說要和他在一起很久很久嗎?淺泉同學怎麼能丢下他一個人。”
“阿沖~”
“阿沖還在意大利~”小泉淺雙眼失神地喃喃道,“他還在等我~”
“是。”
“淺泉同學一定要活下去。”黑子哲也現在還心有餘悸,手微微顫抖。
剛剛的生死一線太過驚險。
差一點。
隻差一點···
要是真的沒救上來她,他一定會自責死自己。
“藤田還在意大利的話,那被我捉到的人又是誰呢?”
陰測測的話突然在兩人頭頂響起,陰影落下。
黑子哲也呼吸一緊,後背升起一股涼意。
如果淺泉同學沒有說謊,那麼說謊的就一定是···
“赤司君。”
他下意識地将女孩兒摟緊了,警惕地看向來人,牙齒打顫地幾乎咬不清楚這三個字。
薔薇紅色的發絲被吹散的冷風中,他目光淡漠,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兩人,暗金色的眼底聚集着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他面無表情地拉起木倉的保險,對準黑子哲也的頭頂,“哲也你什麼時候好奇心也這種重了?”
雖然反問,卻帶了幾分殺意。
黑子哲也不可置信地擡頭,“赤司君?”
“看起來,你已經知道不少了啊。”赤司征十郎食指輕搭在扳機上。
黑子哲也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了,窒息。
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他記憶裡的人嗎?
為什麼陌生的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一樣?
“老老實實的信我的說辭不好嗎?為什麼不能像涼太那樣乖乖聽話呢?我真是不想,畢竟同學一場。”赤司征十郎輕描淡寫地開口。
下一秒——
“砰”的一聲刺耳木倉響,劃破空氣。
黑子哲也恐懼地緊閉雙眼,冷汗順着額頭滑下。
赤司征十郎握的木倉的手一顫,僵在空中。
“嗯~”痛苦的悶哼。
血順着小泉淺的唇角流下。
□□開始有猩紅的血水落下來,一大片一大片的,刺眼,猙獰,如同漫天的曼珠沙華鋪開在地獄,普度衆生的不是神佛,而是魔鬼。
小泉淺手握着他木倉口,疼痛蔓延,蒼白的額上滿是密麻麻的冷汗,“别···别再殺人了···”
模糊的意識清醒過來。
赤司征十郎蹲下身,不緊不慢地與她平視,問道,“不是要自殺嗎?怎麼沒去死?”
他很平靜,平靜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