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對此非常受用,立刻就坡下驢,笑嘻嘻地湊到女孩身邊閑扯,還大言不慚地揚言要幫她“打草驚蛇”,逗的女孩笑個不停。
盛晏對此行徑嗤之以鼻,不禁加快了腳步,遠離那個是非之地,正好曲律左右無人,盛晏立刻晃悠到了他身邊:“辭簡算得準嗎?”
曲律回頭望了一眼在隊伍最末尾慢悠悠散步的辭簡,點了點頭。
盛晏:“你和他怎麼認識的?”
曲律:“一次驅除邪祟時偶遇的。”
盛晏了然道:“我猜這次偶遇之後他就看出了你天賦異禀,于是開始纏着你非要收你為徒對吧?”
“嗯。”
盛晏腳步突然一頓,狀似無意輕問道:“那那個黃銅鈴呢?”
他看向曲律,直言:“我摸到它的時候,感覺到了一股特别強烈的疼痛,為什麼?”
山路狹窄複雜,盛晏又隻顧着問話,壓根沒留神腳下,一個不注意,一腳踏在了一處溝壑,頓時腳下一空,險些栽倒,還沒等他反應,曲律竟像早有準備似的反應迅速地伸手将他拉住,順勢往後一撈,這才讓盛晏免于大地的懷抱。
盛晏拍着胸口道:“好險好險。”
曲律松開手,确定盛晏腳下再沒有其他不平之處後才移開了視線,回答了盛晏剛才的問題:“那個鈴铛可以明鑒魂魄是否穩定,如果魂魄不穩的話,它就會示警。”
盛晏微微一怔,旋即又平靜下來,要說魂魄穩不穩的問題,即使不用這個鈴铛鑒别盛晏自己也知道不穩,畢竟他是個死而複生之人,放到玄幻小說中就是跳出三界之外,超出五行之中,為陰間陽間那一間都不容的怪物,他的魂魄剛回到身體沒幾天,開車還需要個磨合期呢,更不要說更為精密的人體了。
沉默片刻,盛晏失笑道:“這樣啊,看來我的魂魄就是不穩的那一種了,不過不要緊,穩不穩的無所謂,隻要不缺東西就行,我甯可靈魂出竅滿天飛,也不想當傻子。”
這話聽着像玩笑,但的确是盛晏的肺腑之言,死過一次之後,他已經不在乎自己的魂魄是否穩定,會不會中邪撞客甚至離體,隻要能不癡傻的活着,盛晏就心滿意足了。
山風拂過,寂靜之中倏然響起了樹葉的簌簌聲響,盛晏擡頭看去,正看見一棵茂盛蔥郁的香樟樹随風搖曳,曲律靜默地從樹下走過,腳步緩慢,光影斑駁,跳動在他的肩上。
盛晏突然漫無邊際地想起自己和曲律再次相見的那一天,彼時的他以為那不過是個夢境,直到後來才後知後覺想起,原來那晚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時候,曲律也是站在一棵高大繁茂的花樹下,身披月光,無聲地注視着狼狽呆滞,不甚清醒的自己。
真是個糟透了的重逢。
就在這時,曲律也像是有所感應一樣,微仰起頭望向了頭頂的錯落交織的樹葉,他的目光倏然變得幽深而空寂,像是陷入了一場無人知曉的回憶,片刻後,曲律格外低沉的嗓音響起:“會平安的。”
盛晏疑惑地看向他:“什麼?”
曲律垂下眼簾,将視線重新投向盛晏腳下的山路,搖頭沉默不語。
越往前走,越是光亮晦暗,叢林遮天蔽日的擋在衆人頭頂,将本就西斜的日光嚴絲合縫地攔在外面,霧氣彌散,周遭的一切都變得迷蒙,像是沉入了不見天日的海底,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憋悶和壓抑。
在有人覺得脊背發涼時,辭簡終于開了口。
他雖然已經年至六旬,但出乎意料的體力絕佳,跟着一群二三十歲的青壯年一路走下來竟然臉不紅氣不喘,照樣氣定神閑,他在已經累的雙腿酸軟的一衆年輕人們震驚的目光下,執幡向一處陡坡上虛虛一點:“擡頭。”
衆人便擡頭望了,透過枝葉的罅隙,他們依稀可見不遠處正有着一條長約百米的斜坡,而在赤紅夕陽的染映下,似乎正有一個人靠坐在一塊岩石下,隻是有些逆光,看不清面目。
助理是最先認出來這個人影的,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直奔着山坡而去,未語淚先流,凄慘叫道:“蔣少!”
他這一聲喊得凄厲萬分,如喪考妣,驚起飛鳥一片,也虧了他嗓門大,竟真的讓那個人影有了反應。
隻見人影騰地從地上站起,那獨屬于少年剛剛抽條的清瘦身形的确來自于失蹤的蔣司源,他懷中抱着童童,遙聲回道:“怎麼辦,我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