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景城執着往前送,側頭睨着方默言,再開口時聲音冰冷,“再多管閑事,我就把你扔下去。”
方默言聞言,唇角小幅度扯起,冷哼一聲道:“試試看,誰把誰丢出去。”
換以前,沈含章可能會裝暈逃避,或者盡力端水,盡量不得罪任何一方。
看起來是他們在伺候沈含章,實則是她使勁讨對方歡喜。
現在想起,當真憋屈!
她雙臂環抱,往後一倒,饒有興緻地欣賞眼前兩個雄性動物自以為是地散發荷爾蒙。
要是有瓜子給她磕,她能看一天。
可惜他們不給她這個機會,鬥嘴不分伯仲,打架有失身份,隻能再次把矛頭轉向沈含章。
“你喜歡吃嗎?”
照這情勢,喜歡桃花糕就代表喜歡華景城,不喜歡就表示喜歡方默言。
沈含章樂得笑出聲,發間朱钗搖晃如蝴蝶展翅,若仔細看,會發現她笑意未達眼底。
她纖眉上挑,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朱唇輕啟,“餓了就喜歡吃,不餓當然不喜歡。”
華景城愣住,眉心微動,眼神不解,盯着沈含章,指節用力過猛,色香味俱全的桃花糕碎成數瓣,“啪叽”摔在她鞋前。
方默言輕蔑地勾起唇角,臉色由陰轉晴,聲音不自覺放緩道:“沈小姐金枝玉葉,什麼東西沒見過,用桃花糕就想征服她的芳心,太低級。”
沈含章幽幽開口,“柿子餅也就那樣,不餓到極緻也想不起它來。”
言下之意,他滾,你也滾。
華景城眉頭稍稍舒展,迎上方默言的目光,帶着不屑和挑釁說:“日子還長着,沈小姐隻管做自己,愛吃什麼我便給什麼。”
沈含章不客氣地回道:“記住你這句話。”
方默言不服氣,還要再辯。
馬車不知何時已然停下,車馬輕叩車門,低聲提醒道:“三位貴客,有人找。”
兩人都沉着臉,眸底殺意畢露,沈含章權當沒看見,徑直略過他們,拂開車簾。
章若彤馬尾高束,身着杏色窄袖胡服,鹿皮護腕緊扣,馬靴踏沙,英姿飒爽舉起臂膀,不經意瞟向車内,瞳孔微顫,繼而悶聲笑道:“今兒個怕是有戲可看。”
沈含章嬌嗔地捶了她一下,自然挽上她的手,展顔一笑回擊道:“曾小公子的琴課成績如今同我挂鈎,我一個不小心他可就......”
“關我什麼事。”章若彤突然加快腳步,偏頭不看沈含章,耳後悄悄染上一層薄紅。
遠山高聳入雲,近樹枝頭蕭瑟,試訓場平坦廣袤,風清雲淡,豔陽高挂,乍暖還寒,偶有三兩麻雀好奇駐足,啼聲格外溫柔,放眼望去,盡是自由。
“咻!”
離弦飛箭驟然而出,隻聽哀嚎一聲,有東西撲通倒地,其餘麻雀劫後餘生,驚慌四竄。
沈含章身形一頓,眉頭緊蹙,轉頭望去。
錦衣男子提弓立于衆人中間,保持着射箭的姿勢。
圍觀學子拍手叫好,“楊公子射術果然了得!”
“聽說楊尚書近日忙于河患處理,聯合永州刺史修建堤壩,此事能成,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虎父無犬子,楊公子未來必成大事!”
楊茂笑而不語,淡定擡指放在唇邊,大拇指處,瑪瑙扳指經陽光照射,在眼前映出小片紅霞。
“小事一樁。”他從旁邊箭樁取出一支羽箭,再次彎弓搭箭,勉強止住笑意,不慌不忙地對準遠處的箭靶,“身為赤羽子民當自強不息,能有今日成就,說到底都是我爹教得好。”
衆人紛紛應和稱贊。
畫面有些熟悉,隻是這次的主角,不是陳翔燦,而是楊茂。
楊茂巡視四周,确認沈回舟沒在,開口就說:“不是我吹,論射術,場上沒一個人能比得過我。”
他站在原地口若懸河,閉眼回憶過往,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人早就逃之夭夭。
章若彤無聲站在他身後,懶洋洋地開口說話:“既然這麼厲害,不如你和大家比試一場,你赢了便直接算你優秀,正好考驗最近教學成果如何。”
楊茂年紀輕輕,府上卻妻妾成群,流連花叢多年,自認沒什麼女人是他沒見過的。
章若彤不一樣,她言辭粗鄙,手段殘忍,心情不好時他甚至相信她敢徒手撕人。
若不是上年射術不及格,他才不會回到這個可怕的試訓場。
如魔鬼般的低語在耳邊響起,他驚恐躲開,冷汗蹭蹭往背上鑽,還不得不恭敬行禮問道,“若我輸了呢?”
“我看你精力十足,紮馬步到日落應該不成問題吧。”章若彤指了指隔壁的比武擂台。
楊茂聞言一怔,手指不斷搓動,彎腰行禮,剛要開口就被打斷。
章若彤上下打量着楊茂随口道:“還是說,剛才你是在吹牛?”
人群開始騷動,大多數人都是随波逐流,得道高升少不了吹捧,自讨苦吃也免不了嘲諷。
楊茂确實要放棄,章若彤一句話讓他進退兩難,隻能硬着頭同意。
“兩個選擇,單人成隊,四支箭,兩兩組隊,每人兩支,射進紅圈多者為勝。”
宣布完規則,章若彤返回高台上,背起手,眼神漠然,視線穿梭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