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醫院重症監護中心。
蒼白衰老的臉龐映入玻璃隔牆,呼吸機掩罩口鼻,心率檢測儀間隔規律的蜂鳴揪緊人心。
“這是……周佳麗?”秦聿文擰緊眉頭,醫院走廊冷白的燈光照亮她的臉龐,“這種症狀好像不是生病,應該是……”
“是壽元大量損耗。”魏念之接了下句。
秦聿文寒了臉,掌心三枚檀木骰子盤玩速度加快:“誰這麼喪心病狂?禍鬥?”
“如果禍鬥可以直接抽調人類的壽元,之前又何必那麼麻煩?”
“那現在怎麼辦?”秦聿文扭頭看向魏念之。
魏念之指尖輕敲玻璃隔牆:“獲知真相最快捷的辦法就是查看周佳麗的記憶,回溯她這三天的經曆。”
秦聿文語氣遲疑:“她這個狀态應該無法簽署同意書。”
“神務科管理條例不保護證據确鑿的重要嫌疑人。”魏念之向秦聿文科普常識,“這種情況,可以申請強制執行。”
通信器信号突然燈閃爍白光。
“是玄檩。”
魏念之撥下接聽按鈕,壓低聲轉進緊急逃生通道。
“法院那邊什麼情況?你提前走了?”玄檩平穩的嗓音傳出耳麥。
“嗯,周佳麗沒有出庭,我們獲得了新的線索。”魏念之提交部署反饋,“外勤部的人盯着周宏凱,等庭審結束請他到神務科喝茶。”
玄檩追問:“周佳麗在市人民醫院?你見到她了嗎?”
“見到了,她……”
刺耳的警報聲釘子似的穿透聽筒,打斷魏念之說話。
魏念之蹙眉:“怎麼回事?”
“出事了。”寒霜包裹了聽筒内的聲音,“外勤部押送周宏凱回程途中發生了車禍。”
鞋跟敲擊走廊地面,腳步聲清脆密集像一場大雨。
魏念之快步路過秦聿文,步履毫不拖泥帶水:“你在這兒守着,一旦周佳麗蘇醒立馬報給我。”
·
上午十點半,魏念之前腳剛踏進神務科,運送屍體的車輛也在大門前停下。
外勤人員協力擡起裹屍袋,送上法醫室的解剖台。
魏念之在特别行動處的大樓前和玄檩碰頭,車禍現場的勘驗報告第一時間遞到她手中。
“押運車下城南高架進匝道時刹車和方向盤同時失靈,車身無故扭轉撞擊指示牌欄杆。”玄檩語速極快,“除周宏凱當場死亡外,車上其餘人員均是輕傷,現場殘留大量焦黑色灼燒痕。”
報告内附有數十張事故現場的照片,主路和匝道分流的路段上殘留車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的痕迹。
“結合車輛最後停留的位置與車胎移動軌迹來看,事發時有外力作用于車輛側面。”玄檩快速篩選照片,從中抽出一張遞給魏念之,“側邊車門表面的漆層因高溫變色,有非常明顯的撞擊凹痕。”
“以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分析,此次車禍的肇事者極可能是禍鬥,但是……”
玄檩單手托起下颌,眉頭深鎖:“上次交手它已經奄奄一息,就算僥幸沒死,也不該還有這種程度的餘力。”
常挂在魏念之嘴角的笑意不見蹤迹,绯紅眼影高高吊起,眼神淩厲:“是因為周佳麗。”
“周佳麗?”
魏念之話到嘴邊,一聲驚呼突然撞開法醫解剖室的木門。
“魏處,玄副,你們快過來!”榆安現身門後,口罩遮擋她大半張臉,口罩邊縫吹出白蒙蒙的熱氣,在鏡片邊緣洇開水霧,“屍體的狀态很奇怪!”
報告合攏跳回外勤人員手中,魏念之吩咐:“送到樓上辦公室。”
榆安拉開門,玄檩踏進解剖室。
解剖台托舉着周宏凱的屍體,他面朝上呈仰卧姿勢,未完全凝固的鮮血遍布滿身。
破碎的玻璃渣劃破他的嘴唇和鼻梁,眼球突出但周圍皮膚深深凹陷,角膜輕微渾濁遮蓋渙散的瞳孔。
違和感來自密布他面頰的皺巴巴的褶子,五官幹癟變形,過于蒼老不像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玄檩在解剖台前駐足,皺着眉仔細觀察屍體:“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就剛剛。”榆安手上疊戴兩雙新的橡膠手套,說話時屈指輕推眼鏡,“攝像機裡可以看到回放,我剛備好器械,還沒來得及開始操作,屍體突然衰老,過程隻持續了大概三十秒。”
“是壽元剝離的軀體化顯現。”魏念之加入讨論,“周佳麗身上也出現了相同的症狀。”
榆安倏地扭頭:“本案嫌疑人?”
“對。”魏念之拿出手機點開照片,語氣沉重像墜了袋鉛塊,“周佳麗今天沒有出庭,代理律師說她突發惡疾,這是我們在醫院見到她的樣子。”
榆安倒吸一口氣,口罩下傳出聲音:“我靠!怎麼回事?誰幹的?是不是禍鬥?”
“如果是禍鬥,一切就都說得通。”玄檩面無表情操作攝影機,一邊查看回放,一邊冷靜分析,“它先竊取周佳麗的壽元療傷,但周佳麗一個人的壽元不夠,所以它又襲擊了周宏凱。”
“至于為什麼目标是周宏凱,可能是出于某些自以為是的,虛僞的愧疚感。”
榆安順着玄檩的話想,恍然大悟:“禍鬥抽走了周佳麗的壽元,所以殺死周宏凱,既報恩又報仇?”
玄檩偏轉視線,話題遞向尚未表态的魏念之:“魏處怎麼看?”
“有一個問題。”魏念之指出疑點,“如果禍鬥可以直接抽取人類的壽元,為什麼一開始它不這麼做,而要大費周章将周佳麗牽扯進來?”
榆安細細思索:“對啊,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