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把話說得很強硬,這也是經常跟忍者們打交道的經驗:這些實力高超的家夥們我行我素,很容易将客氣的話不放在心上,必須擺明态度威脅才行。索性忍者們雖然高傲,但有求于人時,也知道要低頭遵守規則,這樣的話通常是有效的。
果然,勝義聽後道:“我明白,我是來買苦無的。且不論在閣下這裡打鬥,時機場合都不對,拿不到苦無回家,父親也會責罵我無能。”
聽到勝義的表态,長時滿意地恢複了親切的笑容:“不愧是名門之後呢,勝義閣下不像那些莽夫般隻會逞血氣之勇。如此一來,大家都便利。”
“您說得對。做生意便是做生意,不該把忍者的那一套用在這裡。”
與一般忍者不同,勝義是個很圓滑的人,平生最擅表面一套,心裡一套。他并不想在這裡與千手家的高手過招——肯定是一番苦鬥,還未必能赢,他可不想買個苦無就把命搭上。他暗自琢磨待會兒出了小笠原家門也要小心地避開對方,但此時嘴上的話說得很漂亮。
長時更加欣慰了:“您真是通情達理!”
“那麼現在可以看看苦無了嗎?”勝義想快點完事。
“當然可以!請随我來。”
若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家族來購買武器,長時會讓夥計接待,不可能親自引路。但羽衣一族傳承已久,是忍者中的世家。雖說最近聲勢大不如幾代之前,俨然如宇智波的附庸,可實力也不容小觑,不是一般家族可比的——自然,忍具需求量也是大大的。
長時召來侍女陪伴照料小孩子阿雅,二人便相攜去了武器貯存庫。
這個侍女姐姐自我介紹名叫阿力,她給阿雅端來了茶和紅豆色的萩餅,哄着她吃。阿雅牢記母親的教導——在别人家做客時要像個淑女——用筷子夾起來,小口小口地咬着新鮮的萩餅,兩手捧杯,啜飲着溫茶。萩餅甜甜的,黏黏的,阿雅很喜歡,但她隻吃了兩塊就停下來——媽媽說,不可以顯得貪吃。
“哎呀,不愧是大家族的小姐呢,一點也不像那些鄉下孩子。”侍女阿力誇獎道。她被點來專門伺候這個小孩子,因此知道一定是貴客。
“阿力姐姐,我想去院子裡玩。”阿雅指着外頭要求道,她一向活潑好動,根本坐不住。
“好哇。”阿力答應着,一邊牽着阿雅的小手領她走到大院子裡。
這個院子雖大,卻很是簡陋(小笠原家本來重視享受,但搬來沒多久還來不及修飾院子),跟宇智波族長家的裝點漂亮的大院子沒法比,但小孩子隻注意到亂蓬蓬的小草中間的小花朵,歡快地掙開侍女的手跑過去摘起花來。
阿力受命照顧小孩子,因此走到開心的小女孩身邊說道:
“小姐,我來給你編個花帽子吧。”
“花帽子?是什麼樣的帽子?”
“編出來你就知道了,小姐戴上一定漂亮!”阿力說着就動手采花和葉子,編制起來。
阿雅好奇地盯着侍女靈活的手,一個小帽子的雛形很快有了,她被要求幫忙捏緊帽邊,便于添加新葉子進去。
不一會兒功夫小帽子制成了——以淺綠色的葉子圍成,其中點綴着淡粉的淡紫的小野花——被戴在阿雅頭上,合适得很。
“真好看呢,阿雅小姐!人長得可愛,戴着這種草帽也漂亮。”
“給姐姐自己也編一個!我們兩人都戴花帽子。”阿雅想跟巧手的侍女姐姐一起玩。
“好啊——”
“阿力!阿力!”一個穿着藍色粗布衣裙的侍女小跑着過來喊道,“快點過來!阿光夫人要生了!你快過來幫忙呀!”
“我馬上過去!”阿力答應着,轉頭對小女孩說,“阿雅小姐,請自己玩一會喲,我要去阿光夫人那裡看看。”
“姐姐快去忙吧,這是正事。我能照顧自己的。”阿雅曾見過族裡的阿姨生孩子,大人們一片忙亂,小孩子們都被放在一邊自己玩。
阿力于焦急中擠出一抹笑給小女孩,匆匆跟着同伴走了。
失去侍女陪伴的小女孩百無聊賴,拿下頭上的小花帽子,握在手中搖啊搖。她一會兒在草叢中蹦蹦跳跳,一會兒坐在院中石頭上搖晃着身體唱早上剛學的夏歌,一會兒又蹲在小花旁看蝴蝶翩翩。
過了好久,既不見去拿苦無的舅舅回歸,又等不到陪她玩的侍女姐姐。阿雅已經把這個大院子逛遍了。她看了看回廊那邊,咦 ,那一面也有個院子!找到新鮮事物的小孩子高高興興地順着走廊跑到目的地——又一個大院子!而且,院子中央長着一顆高高大大的楊梅樹!
粗壯的灰色樹幹直直地立在院中,碧綠的枝葉茂盛地向四面八方豎着,形成一個圓圓的樹冠,深紅色的小楊梅零零散散地隐藏其中,襯着藍天白雲,美極了!
阿雅興奮地在樹底下跳了跳——可惜垂落下來最低的枝條小孩子也夠不到。她着急地圍着大樹轉圈圈,想要拿到紅紅的一看就很好吃的楊梅。
怎麼也拿不到果子的小姑娘開始試着爬樹。這時,她已把媽媽的“淑女”囑咐忘在一邊,完全沉浸在小孩子的本性裡——滿心裡隻有讓人流口水的楊梅。
腳丫子蹬在伸出來的枝幹上,小手揪着頭頂的枝條,小孩子極有耐心地慢慢向上蹭着。紅色的果實近在眼前了,阿雅也爬得很高了,但她絲毫沒有注意這一點,一心一意地看着頭上的楊梅。
就在此時,阿雅的小腳踩中一塊光滑的樹皮,頓時往下溜去,小胳膊一下子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整個人眼見要掉下樹去——
一道白色身影忽然出現在半空中的小孩子身邊,一把攬住她,眨眼之後,抱着阿雅的高大男人穩穩降落在地。随後,“啪”的一聲,一把苦無掉在地上他的旁邊。
驚魂未定的小女孩“啊”聲還沒有發完,就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個踏實的懷抱裡。她扭頭想看清這張近在咫尺的臉。
他一頭白色短發,左右兩側面頰和下巴上各有一道紅色痕迹。阿雅目光找尋他的眼睛——眸子也是紅色的。
阿雅被放在地上,男子開口說話:
“沒受傷吧?實在太危險了。”
阿雅搖搖頭:“本來會流血的,可是叔叔抱住我了。”
“這棵樹足有十米高,這麼小的孩子怎能爬這樣的樹。照顧你的大人呢?”他看這小女孩衣着精緻,白白嫩嫩,料想是小笠原家的小姐,隻是,這樣人家應當有侍女跟着才對。
“阿力姐姐去忙生孩子的事了,沒人陪我玩。”小姑娘有點不高興,她在家裡備受寵愛,族長夫人雖也有許多雜務要管,但隻要有空就會陪伴女兒;侍女桃子更是一整天不離身,專與她做玩伴。因此,倒從來沒體驗過沒人理會的感覺。
男子想起剛剛在小笠原長景處聽到的——“阿光夫人要生了!請大人趕快過去。”——明白了,但他繼續說:“你獨自玩時要小心,不可以爬樹,不可以去危險的地方,像剛才那樣掉下來沒有人看到就糟了。”
“可是我想要那些楊梅嘛!”小女孩癟癟嘴,指着依舊挂在樹上的鮮豔可口的小果子說道:“它們長得太高了,我在地上都拿不到!”
男子擡頭看那些被小孩子垂涎的果子,深紅色的,紫紅色的,兩兩三三地藏在綠葉後面——的确蠻吸引人,不怪這孩子想要。
他轉身走向楊梅樹,抓着頭上的枝條,踩在樹幹上,三下五除二順着主幹到達大樹的最頂端——那裡的楊梅受到陽光充分地照射,顔色最深,是最好吃的。他左右觀察了一下,揪了幾枝長得最好的,随即一躍而下,落在阿雅面前:
“呶,給你,看看好不好吃。”
“謝謝您!”阿雅歡喜地接過楊梅。
“記住了,下次要像這樣,自己做不到的時候,先告訴大人你想要什麼,大人會幫你拿到。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因為你太小了。知道了嗎?”
“嗯,知道啦!下次我會等姐姐和媽媽幫我,一定不自己拿。”阿雅向給她楊梅的叔叔保證道。
“對,就是這樣!要牢牢記住哦。”男子滿意地點頭。
“記住啦!我記性很好的。”
男子微笑着摸摸阿雅的頭——
“喂,你在做什麼!”
幾把手裡劍帶着風聲忽然襲來,男子向旁邊一跳躲開。手裡劍全部紮在了他背後的楊梅樹幹上。
“千手扉間,你想對我家孩子做什麼!”
勝義已經拔出腰間的長劍,怒吼着沖過來,一手握劍直指千手扉間,一手拽過阿雅。
“大人們在戰場上拼命是理所當然,可你這卑鄙的家夥居然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他喊罷低頭,急切地上下打量外甥女:“阿雅,有沒有受傷?這家夥怎麼你了?”
小笠原長時和兩個随從在勝義身後的回廊上不知所措(宇智波家的大小姐在自家出了事,必定是一場軒然大波。卷進千手和宇智波的仇恨當中,小笠原家肯定無法全身而退!)。
“羽衣勝義,是你!”千手扉間也認出了宿敵羽衣一族的少主,“這孩子是你家的嗎?我什麼也沒做,沒傷害她。”
“哼!”勝義不相信,仍然警惕地擺着一個半防護半進攻的劍招。
“舅舅,這個叔叔不是壞人啦。”阿雅拉拉勝義的衣袖,“我剛才掉下樹,他抱住我才沒有摔到,還給我摘果子。”說着,給舅舅看她手上拿着的楊梅枝。
“什麼,從樹上掉下來!阿雅你怎麼會在樹上?”勝義大吃一驚,隻聽進去了“掉下樹”幾個字。
“因為我想要這些楊梅嘛,在地上夠不到,我就爬上去拿。”阿雅搖了搖手中的枝條。
勝義這才有餘暇關注了一下矗立在幾人身邊的大樹,不看還好,“你說這棵樹嗎?這樣高!”他掃視了一下周圍,皺起眉頭,“那個照看你的侍女呢?你怎麼一個人?!”
旁觀情況的小笠原長時聽到這兒,才發現自己指派的侍女不知所蹤,他頓時焦急起來——這還了得!因為自家看護不周導緻小孩子的事故,宇智波和羽衣豈會善罷甘休!
“阿力姐姐被人叫走,去照顧一個生孩子的阿姨了。”阿雅告訴舅舅。
小笠原長時明白了——是弟弟長景的側室阿光。這時侍從右京小聲禀告道:“阿光夫人正在生産呢,宅子裡所有侍女都被叫去幫忙了。”
長時一聽,忍不住在心裡狠狠罵了弟弟幾句,趕緊走過去安撫勝義:“真是對不住,我們家的侍女太沒規矩了!怎能如此怠慢貴客,又是離不開大人看護的小孩子。這都是我家的過失,才讓阿雅小姐出現危險,全是我們的責任!”他深深鞠躬,道歉不止。
勝義受了長時的禮,道:“這事待會兒再說。”看這樹的高度,掉下來可要出大事,差點讓阿雅受重傷,甚至可能……!他再次擡頭瞅了一眼高大的樹。不能這麼輕易了結。他不禁懊悔,不應該讓阿雅離開自己的視線。倘若真出了事,可怎麼見姐姐!想到這兒,他急忙蹲下查看外甥女的身體:
“阿雅,哪裡有傷口?身體哪裡不舒服?快告訴舅舅!”
“舅舅安心啦,我沒有受傷。”小女孩蹦了蹦,向舅舅展示她完好無損。“就要掉的時候這個叔叔一下子就抱住我了!”她指着站在一旁的千手扉間道。
勝義愣住,站起身十分懷疑地問:“千手扉間,你竟然這麼好心?!”
“我在回廊上望見這孩子的腳滑了一下,就要掉了,就趕過來接住她。”因為距離遠來不及,還不得不用上了最近剛發明的“飛雷神之術”。待會兒再回收術式苦無吧,扉間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安靜躺在地上絲毫不引人注意的特制苦無。
“不過,我還真不知這是你家的孩子,以為是小笠原家的小姐呢。”扉間接着說,朝着長時點點頭。
“哈,原來如此!如果知道是我家孩子,就會袖手旁觀了吧。”
“就算知道是羽衣一族的小孩,我還是會過來救的。就像你說的,大人們對抗也就罷了,小孩子弱小無辜,不應牽涉進我們間的仇怨裡。小孩子有危險,我出手相救也是應該的。”扉間嚴肅地說道。
說得好聽!勝義才不信這種鬼話。兩族是世仇,互相不知殺了對方多少年幼的孩子。如果看到千手的小孩有危險,他絕對冷眼旁觀,不傷害已經夠講道義了,救下來做什麼?增加對手的戰鬥力嗎?
“我聽說千手是愛的一族,果然名不虛傳。真是溫柔的男人啊,扉間閣下,沒想到在戰場上如此勇武的您會給小孩子摘果子。”小笠原長時出言打圓場。
哼,你又見過他在戰場上的樣子了。勝義嗤之以鼻。不過,這家夥畢竟救了阿雅。
“無論如何,今天多謝你了。”勝義幹脆利落地結束了和千手扉間的糾纏。
被抱着走開的阿雅趴在舅舅的肩膀上望着還站在原地的白頭發叔叔。
千手扉間默默看着羽衣勝義的背影,察覺到小女孩清澈無邪的目光,他不由地微微一笑。
此時小笠原長時趕緊低頭吩咐侍從将千手扉間帶到會客廳,暫且由另一個弟弟吉長招待他,自己則匆匆施禮道歉後去追已經走遠了的勝義。
在小笠原長時堅決推辭勝義遞上的購買銀币,又額外送了一把珍藏已久的名劍之後,勝義也不好再闆着臉了。
好聲好氣地送走勝義,小笠原長時趕到弟弟吉長那裡,對着千手扉間又是一通告罪。因為是忍界最強一族的貴客,又無意中彌補了自家侍女的疏忽,他直接贈送了一批扉間原本要購買的長刀和手裡劍。
把附近這兩家不好得罪的忍族代表一一應酬完畢的長時,因為大半天的擔驚受怕,身心俱疲之下,連最寵愛的側室都無心召喚,回到自己的卧房倒頭就睡。
帶着外甥女的勝義受到這一場驚吓也沒了遊玩的閑情逸緻,一路上風馳電掣地趕回了羽衣一族的墨俣城——因為害怕姐姐和姐夫責怪,他不敢回宇智波。